我盯着焦土上那粒灰烬,它开合的唇瓣在月光下泛着死灰,像极了十年前我在安宁精神病院铁床上的模样——那时我被绑着,喉咙里卡着小芷最后一声“哥”,张着嘴,却连气音都发不出来。
“嗷——”惊云的雷纹突然泛起幽蓝,额间“解”字褪尽,新的古篆“默”字缓缓浮现。
它前爪按在我脚边,雷火裹着我的裤管,我能感觉到那团火在震颤,像在传递某种警示。
“它在学……压抑?”阿影的声音突然发紧。
我转头看她,她的枪口仍对着石门,可指尖在扳机上微微发抖,月光照在她鬓角,那缕染成血红色的发丝正随着呼吸轻颤。
她没看我,目光却扫过焦土上的灰烬,喉结动了动,“像人在害怕说错话时,拼命咬着舌尖。”
我摸出老皮的鼠牙,齿间的血腥味突然翻涌。
这是三年前老皮死在我掌心时留下的,它最后用鼠语说:“陈丰,你要记住,疯人院的墙能关住嘴,关不住魂。”此刻鼠牙咬得我牙龈渗血,记忆里突然炸开尖锐的吱叫——那是护工往我喉咙灌镇定剂时,老鼠们在墙缝里的尖叫,混着我被药汁呛到的咳嗽,成了我在疯人院最清晰的“声音”。
“人在疯前最怕的,不是疯。”我对着阿影笑,可嘴角扯得生疼,“是‘话没人信’。我在安宁三年,说了七百遍‘我没疯’,护工当我是症状发作,医生在病历本上写‘被害妄想加重’。他们擦我写在墙上的‘救我’,撕我塞给探访家属的纸条,最后连送饭的阿姨都当我是空气。”
阿影的枪柄在掌心压出白印,她突然转头看我,瞳孔里映着石门漏出的光:“所以你要……”
“它要学沉默,就得先知道——人最惨的,不是说不出。”我打断她,把鼠牙按进焦土,血珠顺着鼠牙刻的纹路渗进地里,“是说了,也没人在乎。”
惊云听懂了,雷火“轰”地窜向亡语回廊尽头。
我看着它用前爪扒拉地面,火星溅起时,地面裂开道细缝——和当年安宁病房的门缝一模一样。
我跪下去,指尖触到裂缝里的土,潮湿的,像极了那夜我用血在门缝下写“救我”时,混着泪水的泥土。
“惊云,开镜火。”我轻声说。
雷虎低嚎一声,额间“默”字化作光网,罩住我和裂缝。
阿影走过来,蹲在我身边,她的枪收进腰间,但手指仍虚按在枪套上,像随时准备抽出来。
红绳孩童不知何时蹭到我另一侧,他的红绳缠上我的手腕,温温的,像团小炭。
镜火在我眼前铺开,十年前的画面潮水般涌来——
第一次跪在父母坟前,我对着墓碑说“我会报仇”,路过的老头拎着菜篮子瞥我一眼,嘀咕“这娃疯得厉害”;第二次在黑帮据点外,我跟着收垃圾的三轮车混进去,对看门的保安说“他们杀了我全家”,他把我往地上一推,骂“哪来的叫花子”;第七次在焚心祭前夜,我对着镜子练“正常说话”,可刚说出“我要讨公道”,喉咙突然像被掐住,镜子里的我张着嘴,和铁床上的模样重叠。
每段记忆都裹着铁锈味的屈辱,顺着镜火渗进地脉。
焦土上的灰烬开始抽搐,原本开合的唇瓣扭曲成皱巴巴的核桃,黑沙簌簌往下掉,像在疼。
“疼了?”我盯着它,喉咙发腥,“这是‘被无视’的疼。你模仿我的沉默,可你不知道——我每回闭紧嘴,都是因为张开嘴更疼。”
第七段记忆渗进去时,灰烬“腾”地窜到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