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侧略后半步,是同样未着全甲、只穿玄色劲装、外罩黑色披风的李晏。他神色平静无波,目光淡淡掠过前方,仿佛眼前并非一座帝国的投降,而只是一件早已预料之中的寻常事。然而,在他身后,那支沉默肃立的玄虎军先导部队——尤其是那三百名静静矗立、即使在阳光下也仿佛吸纳了所有光线的铁浮屠重骑——所带来的无形压力,却比千军万马的嘶吼更加令人窒息。城门前跪伏的隋军降众,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片幽暗的钢铁丛林。
李世民在距降众十步外勒马,声音清朗,传遍四野:“卫玄、阴世师,尔等能顺天应人,使长安百姓免遭兵燹,将士免于无辜死伤,此乃大功。本王代父王,接纳尔等归顺。过往不究,各安其位。起来吧。”
“谢秦王殿下隆恩!谢唐公不杀之恩!”卫玄等人叩首,声音带着哽咽与复杂的释然,这才在唐军武士的搀扶下,颤巍巍起身。
“大军入城!”李世民不再多言,马鞭前指。
“呜——呜——呜——” 雄浑的号角声冲天而起,震荡着长安的天空。
唐军开始入城。最先开进的,是李世民亲自统领的玄甲精骑,衣甲鲜明,马蹄铿锵,代表着李唐王师的威严与秩序。紧随其后的,便是玄虎军。
当玄虎军的战旗出现在城门洞中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肃杀与沉重感瞬间弥漫开来。锐士营的重甲步兵踏着整齐划一、撼动地面的步伐,刀枪如林,沉默前行。前锋营的刀盾手眼神锐利,扫视着街道两旁。弩弓营的士卒肩扛着那些已令长安人闻风丧胆的神机弩、元戎弩。而队伍中最引人注目,也最令人恐惧的,便是那三百铁浮屠。
重甲骑士们操控着同样披甲的战马,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踏入了长安城的街巷。钢铁摩擦的低鸣,马蹄叩击青石路面的闷响,汇成一股令人心头发紧、几乎喘不过气的声浪。阳光被厚重的甲胄吸收,只反射出幽暗冰冷的光泽。面甲之后的目光无人能见,却仿佛能穿透墙壁,直视人心。街道两旁,那些被勒令出来“迎接王师”、实则瑟瑟发抖的长安百姓,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孩童的哭泣被大人死死捂住。一些原本还存着些别样心思的旧隋官吏、世家眼线,在看到这支钢铁怪物缓缓从眼前经过时,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与这样的军队为敌,绝对是自取灭亡。
李晏与李世民并辔,行在玄虎军中军。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两侧投来的无数道目光——恐惧、敬畏、好奇、探究、以及深深的忌惮。他知道,从今日起,“玄虎”二字,将如同烙印,深深打入这座千年古都的记忆之中,与恐惧和无敌画上等号。
队伍穿过长长的街道,最终抵达皇城前的广阔广场。这里,曾经是大隋皇帝阅兵、接受万国来朝的地方。此刻,广场上已肃立着唐军各部,旌旗招展。
皇宫的城楼上,那面象征着隋室的旗帜,正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被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崭新的、在风中猎猎舞动的“唐”字大纛,迎着午后的阳光,冉冉升起。
李世民仰头望着那面升起的旗帜,眼中闪烁着激动、欣慰与无比的自豪。他微微侧身,对身旁的李晏低声道:“破山兄弟,看,你我并肩,天下已在掌中。”
李晏亦抬头望着那面旗帜,心中并无太多激动,只有一种“终于走到这一步”的踏实,以及对于脚下这片土地、这个新起点的审慎。他轻轻颔首,声音平静:“万里征途,方启第一步。世民兄,前路犹长。”
李世民闻言,豪迈一笑,用力拍了拍李晏的肩膀:“有兄弟在,何惧前路险长!走,随我入宫,该去见见我们那位‘代王’殿下了。”
玄虎军的旗帜,在皇宫前与无数唐军旗帜一同飘扬。长安,这座象征着天下权柄的帝都,在经历了短暂的恐慌与挣扎后,以一种近乎戏剧性的、兵不血刃的方式,完成了它的易帜。
一个时代,在这里悄然落幕。另一个时代,随着那面升起的“唐”字大旗,以及旗下那面令人望而生畏的玄色“虎”旗,正式拉开了它波澜壮阔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