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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监军到来,夺权逼宫(1 / 2)

北境的深秋,寒风已带上了刮骨的力道,卷起枯草与沙砾,扑打在黑石川边缘临时垒起的矮石墙上。天色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远处,北齐五万大军的营火连绵如星海,沉默而狰狞,那无形的杀气比寒风更冷,砭人肌骨。

联军阵地上一片死寂,唯有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刚刚经历一场血战的士兵们还来不及舔舐伤口,就不得不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疲惫写在每一张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他们紧握着手中的兵刃,或靠或坐,尽可能保存着体力,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中军方向——那里,站着他们的主心骨,萧玄。

萧玄一身玄色软甲早已破损多处,露出内里染血的深衣,右臂用布带吊在胸前,脸色因失血和内力损耗而显得苍白,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远方北齐的军阵,冷静地评估着敌我态势。拓跋月站在他身侧,银甲蓝披风上也沾染了点点血污,清丽的面容上覆盖着一层寒霜,紧抿的嘴唇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慕容彦在等。”萧玄忽然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有些低哑,却依旧清晰,“他在等我们自行崩溃,或者……等来自我们后方的‘好消息’。”

拓跋月心头一凛,看向萧玄:“将军的意思是?”

“朝廷的旨意,也该到了。”萧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看透一切的讥讽和一丝极深的疲惫,“打了胜仗,灭了叛军主力,却引来北齐大军……这在建康那些老爷们眼里,怕是天大的罪过。”

话音未落,后方阵地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还夹杂着几声厉喝和马蹄杂沓之声。

“让开!速速让开!钦差驾到!挡驾者死!”

一队约百人的骑兵,盔明甲亮,打着南梁禁军的旗号,竟蛮横地撞开外围略显混乱的北魏士卒,直冲中军而来!为首一人,面白无须,身着深绯色宦官官袍,外罩一件御寒的锦缎披风,手持一杆象征着皇权的节旄,脸上带着一种与这血腥战场格格不入的倨傲和冷漠,正是皇帝身边得力的内侍监,高公公。

他身后那百名禁军,也是个个神色冷峻,手按刀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衣甲破损、面带疲色的边军时,毫不掩饰那种中央禁军看待地方部队的优越与轻蔑。

这支队伍的出现,如同在一锅即将沸腾的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所有南梁将士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及时”,如此“准确”!

高公公一路驰到中军核心区域,才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他居高临下,目光扫过萧玄、拓跋月以及围拢过来的将领,最后定格在萧玄身上,尖细的嗓音拖长了调子,带着一股子拿腔拿势的味道:

“啧啧啧……萧都督,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瞧瞧这阵势,果然是‘功高震主’了?”

他一开口,就是极其阴险的诛心之论!

不等萧玄回答,他脸色猛地一沉,从怀中刷地一下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高高举起,运足了气尖声喝道:

“圣——旨——到——!北境都督萧玄,及所部将校,跪——接——!”

“跪接”二字,他喊得格外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呜咽。所有南梁将士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卷明黄的绢帛上,眼神复杂,有茫然,有愤怒,更有一种冰冷的寒意。

拓跋月和她身后的北魏将领们则面色凝重,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南梁内部的纷争。

萧玄身后的墨九、以及一众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将领,脸上肌肉抽搐,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跪接?在这强敌环伺、生死一线的战场上?对着这道明显是来摘桃子、甚至可能是来催命的旨意?

萧玄抬手,轻轻止住了身后躁动的部下。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地看着高公公,甚至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高公公一路辛苦。只是军情紧急,敌锋距此不过一里,全军戒备,甲胄在身,恕末将等无法全礼。公公有何旨意,宣示便是。”

高公公被萧玄这不软不硬的钉子顶得一噎,脸上那倨傲的神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他没想到萧玄如此不给面子,竟敢不跪接旨!他尖声斥道:“萧玄!你好大的胆子!皇权特许,节旄在此,如陛下亲临!你敢不跪?你想造反吗?!”

“末将不敢。”萧玄依旧平静,甚至往前踱了一步,目光扫过高公公和他身后那些明显紧张起来的禁军,“只是末将疑惑,公公此行,一路从建康到这黑石川前线,千里之遥,叛军、流寇、北齐游骑遍布,公公是如何做到这般……畅通无阻、及时准确地找到我这中军所在呢?”

此言一出,高公公脸色骤变,眼神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他身后的禁军骑兵们也出现了轻微的骚动。

周围的将领士兵们都不是傻子,瞬间品出了这话里的深意——若非北齐故意放行,他们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穿过战线?这道旨意,恐怕北齐人比他们更早知道内容!

一股被彻底背叛、被当作棋子玩弄的怒火,瞬间在所有南梁将士胸中燃烧起来!

高公公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尖叫道:“萧玄!你休要胡言乱语,转移视听!咱家看你就是心怀叵测,想要抗旨!陛下圣明,早已洞察你的不臣之心!”

他不再纠结跪不跪的问题,猛地展开圣旨,用他那尖利的嗓音,几乎是吼叫着宣读起来:

“制曰:北境都督萧玄,性情乖戾,刚愎自用!前虽微功,然不思忠谨,反恃功而骄,擅启边衅,挑衅强齐,致引北齐大军压境,险陷国家于万劫不复之危局!更兼劳师耗饷,畏敌不前,坐视局势糜烂,丧师辱国!朕心震怒,天下共愤!”

一顶顶天大的黑锅,毫不留情地扣了下来!

“着令:即刻免除萧玄北境都督、平虏将军等一切职衔!收回假节钺之权!其所部兵马,暂由监军高敬忠统辖,即刻拔营,退出北魏国境,不得与北齐发生任何冲突!违令者,以叛国论处,立斩不赦!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场间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寒风刮过旷野的呜咽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劳师耗饷?畏敌不前?”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士兵群中响起,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愤怒,“我们刚刚在这里拼光了兄弟,宰了秃鹰发!这叫畏敌不前?”

“退出国境?不得冲突?那他妈北齐五万大军就在眼前!我们一退,他们立刻就能碾过来!这叫不冲突?”另一个老兵红着眼睛怒吼。

“朝廷这是要我们死!要我们把北魏拱手让给北齐!”

“凭什么!我们有什么错!”

怨气、怒气、委屈、绝望……瞬间爆发开来!士兵们骚动着,向前涌来,将那百名禁军和高公公围在中间,一双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那目光,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高公公和他带来的禁军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这些京营里的老爷兵,平时欺负百姓、作威作福还行,面对这群刚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煞气冲天的边军悍卒,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拔刀出鞘,结成一个脆弱的防御圈,声音都变了调: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退后!都给咱家退后!”

高公公更是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死死抓着节旄,对着萧尖声叫道:“萧玄!你还不管束你的部下!你想纵兵哗变吗?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萧玄缓缓抬起手。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刚刚还群情激愤、几乎要失控的士兵们,竟然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那目光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也是一种无声的逼迫!

萧玄的目光越过惶恐的高公公,看向他身后那些瑟瑟发抖的禁军,声音平静得可怕:“高公公,旨意,我听到了。”

高公公见他似乎服软,刚松了半口气。

却听萧玄继续道:“但,恕难从命。”

“你?!”高公公眼睛猛地瞪圆。

“北齐大军压境,意在吞并北魏,继而剑指我南梁!此时退兵,不仅是将盟友推向绝路,更是自毁长城,将北境门户洞开!此等误国之命,萧玄,不敢奉诏!”

“你……你敢抗旨?!”高公公尖声叫道,声音因恐惧而扭曲,“萧玄!你别忘了!你的粮草军械,皆由朝廷供给!陛下已下旨,即日起,暂停你部一切粮饷拨付!你敢抗命,就是死路一条!你们!”他转向周围的将士,试图煽动,“你们都想跟着他饿死、冻死在这里吗?只要拿下萧玄,听从朝廷号令,陛下开恩,或许还能饶你们……”

“闭嘴!”一声暴喝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