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通道不过百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通体漆黑的大殿横亘于深渊之上,飞檐垂着锈迹斑斑的铜铃,匾额上泣渊堂三字如血浸透,在风里泛着暗紫的光。
阿幽的灯笼光刚扫过大殿轮廓,整座建筑竟像浸在水里的纸,泛起层层涟漪。主、主人......灯笼犬的残魂几乎要散成星子,右眼灯芯忽明忽暗,这不是实体......是念力凝形它声音发颤,踏入者,必见心中最痛之事。
小烬的狐尾地缠紧苏璃发梢,滚烫的鼻尖几乎要戳进她耳窝:不可直视中央莲台!它的传音带着磨牙声,那是诱饵,看一眼就会被拖入轮回幻境——
话音未落,团绒突然抽搐起来。
衔月猫妖的金瞳骤然失焦,粉嫩的肉垫死死抠进苏璃衣襟,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娘、娘亲......幼兽的声音混着哭腔,像被揉皱的棉絮。
苏璃心头一紧,刚要抱它,四周景象已天翻地覆——
雨夜破庙,积雪被血水染成暗褐。
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蜷在草堆里,怀里紧抱着团绒幼崽。
她胸口插着半截断剑,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淌,在雪地上洇出狰狞的花。孩子......女子嘴唇动了动,声音比雪还轻,活下去......别回头......
画面戛然而止。
苏璃踉跄着栽进幻境,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
她能听见团绒的抽噎近在咫尺,能感觉到小烬的狐火在掌心灼出红痕,能闻到怨魄七号铁链上散出的铁锈味——但抬眼望去,所有灵宠都成了虚影,唯有团绒的泪滴是真实的,一颗接一颗砸在她手背上,烫得惊人。
混账东西!怨魄七号的暴喝炸响,缚神索化作黑蟒冲向前方,却地撞在无形屏障上。
他残魂里溢出缕缕黑雾,嘴角渗出血丝:这幻境专克阴灵!
硬闯只会加深执念!小烬的声音发闷,苏璃这才发现它的狐耳正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灵宠被幻境侵蚀的征兆,必须有人主动承受全部悲痛,才能替所有人挣脱!
苏璃跪坐在团绒身边。
小猫儿的泪腺像开了闸,金瞳里浮着层水雾,倒映出幻境里反复闪回的画面:破庙、断剑、女子逐渐冰冷的怀抱。
她伸手抚过团绒后颈的绒毛,触感还带着幼兽特有的软,却被泪水浸得发潮。
你还记得她唱的歌吗?苏璃轻声问,喉间像塞了团浸血的棉花。
她想起那晚在檐角,团绒追着月光打转时,自己哼的安魂调突然卡了壳——原来不是记不清,是小猫儿的记忆在抗拒。
此刻那些零散的旋律突然涌进脑海,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和妈妈唱的一样吗?
团绒抽了抽鼻子,哽咽着点头。
它的尾巴卷住苏璃手腕,像溺水的幼崽抓住浮木。
苏璃闭眼。
安魂调从她喉间溢出,低哑而颤抖。
那是她在生母灵前守夜时学会的调子,是守陵人哄哭魂入睡的咒,此刻却成了穿破迷雾的箭。
团绒的呜咽渐渐与她的歌声重叠,一人一猫的旋律像两根银针,精准地扎进幻境的脉络里。
第一滴泪落在地上。
滋——
空气中浮起极细的银丝,正缠绕在众人脖颈上。
那滴泪竟在银丝上灼出个洞,最靠近团绒的一根地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