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板着一张死人脸,手里那条缚神索像灵蛇一样在半空盘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苏璃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七号,跟祭酒大人讲讲,按《新规》第二十四条,这事儿该怎么算。”
七号飘到老祭酒头顶,声音阴恻恻的,像两块墓碑在摩擦:“公文印鉴错漏,视同公文无效。公文无效,则该季度灵材核销流程……不成立。”
老祭酒猛地抬头,满脸惊愕:“不、不成立?可是那些灵材已经发下去了啊!各处陵寝的修缮、祭祀……”
“那是你们守陵院私相授受。”苏璃截断了他的话,声音骤冷,“公文没生效,国库就没拨款。既然没拨款,你们发出去的那些东西,算是守陵院自掏腰包的‘慈善义举’?”
这不仅仅是辞职的问题了。
若是核销不成立,这一季度数百万灵石的亏空,就得算在他这个祭酒头上。
这已经不是丢官,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老祭酒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大、大人……这规矩……这规矩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以前哪怕印歪了,只要事儿办了,户部那边……”
“以前是以前。”
苏璃重新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以前守陵院代天巡狩,说是礼法解释者,怎么做都是你们说了算。但现在,咱们讲的是‘流程’。”
她抿了一口茶,苦涩在舌尖蔓延,回甘却很慢。
“您这封辞呈,我也没法收。”
苏璃把那份辞职文书轻轻推了回去,“辞职文书需加盖本司公章。但您刚才那份核销单已经证明了您现在的用印状态‘不稳定’。一个连公章都盖不准的主官,提交的辞职文书,我们要怎么确认它具备法律效力呢?万一……也是您手抖盖错了呢?”
这是一个死循环。
要证明自己没资格当官,得先用官印证明自己要辞职。
但因为盖错了章,他现在连证明自己要滚蛋的资格都被“程序”卡死了。
老祭酒彻底瘫软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搞了一辈子权谋,玩了一辈子人心,却活活被几张纸、几个章程给困死在原地。
这哪里是什么公文规范,这分明就是鬼打墙。
“那……下官该如何是好?”他声音嘶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苏璃放下茶盏,顺手挠了挠小烬的下巴,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
“简单。”
她从袖口抽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契约,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最顶端写着《大玄陵寝维护服务外包协议》。
“既然公家流程走不通,那就走市井买卖的路子。”
苏璃把契约往老祭酒面前推了推,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聊家常,“守陵院不再是衙门,改制为‘守陵司’,挂靠在协守司名下,算是个……干活儿的商号。您签了这个,之前的亏空,我以协守司的名义给您平了。至于那个盖错的章……”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无害的弧度,“那是你们商号内部的‘工艺瑕疵’,不归大玄律法管。”
老祭酒看着那份契约,手颤抖着伸出去。
这一笔签下去,守陵院千年的尊贵地位就没了,彻底成了给苏璃打工的苦力。
可他不签,那就是抄家灭族。
团绒这时候醒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爪子踩在老祭酒那顶乌纱帽上,把帽子踩歪了半边。
“喵呜~”
苏璃笑眯眯地看着老祭酒按下手印,眼神清亮。
这就对了。
哪有什么德高望重的祭酒,以后,只有随叫随到的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