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宁凡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回头是何处？是继续做那任人宰割的矿奴？还是做那被命运摆布的棋子？”
“我可以求你师父，她…”幻境南宫婉急切道。
“然后呢？”宁凡打断她，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寄人篱下，苟且偷安？等待下一次危机的降临？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受苦受难而无能为力？”
他踏前一步，周身虽无法力，却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升腾而起：“我的路，从来不在回头。于寂灭中杀出生路，于杀戮中夺取生机！这条路或许布满荆棘，或许不容于天地，但这是我宁凡自己选的路！无需任何人认可，亦无需任何人…怜悯！”
“即便是错，也要一错到底！”
话音落下，他并指如剑，一股凝练到极致的寂灭剑意透指而出，并非法力，而是纯粹意志的显化！
嗤！
幻境南宫婉的身影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消散。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
他经历了无数场景。有与木冰眉的恩怨纠葛，有与紫灵的相互算计，有与云璃的相遇，有与冥妃的试探…每一次，他都以坚定不移的寂灭道心，斩碎幻象，明见本我。
体内的力量随着心魔的斩除而一步步恢复，寂灭之意越发凝练。
最终，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
前方，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周身魔气滔天，眼神残暴嗜血，脚下尸山血海，正是那“镜照本心”时出现的修罗宁凡。
另一个，仙气缭绕，面容温和，眼神却空洞漠然，仿佛天道化身，是那镜中劝他放下执念的仙尊宁凡。
“杀吧！杀尽一切！掠夺一切！这才是真正的我们！拥抱这力量！”修罗宁凡咆哮。
“放下吧，执着是苦。忘掉仇恨，忘掉责任，方得大自在。”仙尊宁凡漠然道。
宁凡看着这两个分别代表着他极端杀戮欲望和极端逃避欲望的心魔化身，沉默了良久。
最终，他缓缓摇头，眼神平静而深邃。
“你们，都不是我。”
“杀戮是手段，非目的。放下是逃避，非超脱。”
“我之道，乃寂灭修罗道。于杀戮中守护，于寂灭中求生。有所为，有所不为。纵使背负滔天罪业，纵使前路万劫加身，吾亦…一往无前！”
“我，就是宁凡。仅此而已。”
话音落下，他的道心前所未有的通透圆满！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轰然回归体内，不仅是法力，连同对《寂灭轮回经》的感悟也更上一层楼！
轰！
眼前的修罗化身和仙尊化身同时发出不甘的咆哮，骤然破碎消散！
幻境，破！
宁凡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残破广场的东北阵眼位置，周身气息澎湃，竟比陷入幻境前更加凝练深厚！方才幻境中的经历看似漫长，外界不过片刻。
他目光瞬间扫向其他四人。
南宫婉娇躯微颤，额头见汗，似乎也经历了艰难挣扎，但周身仙灵之气越发纯净，显然也有所获，正缓缓睁开美眸。
玄月怒吼一声，一拳砸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浅坑，金色瞳孔中战意更纯，豁然清醒。
紫灵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眼神却更加灵动狡黠，带着一丝后怕，拍了拍高耸的胸脯。
云璃眼角带着泪痕，但眼神却更加清澈坚定，身下的荷叶法宝青光更加温润。
四女竟都凭借自身之力，先后挣脱了幻境，并且看样子都经历了心魔考验，各有收获。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在了广场最中心——冥妃的身上！
只见冥妃依旧站在原地，但周身剧烈颤抖着，脸上不再是平时的冷静，而是充满了痛苦挣扎之色！浓郁的幽冥之气与一股极其阴冷邪恶的黑气在她体表交织冲突，使得她面容都微微扭曲！
她猛地抬起头，双眼之中，一只眼瞳依旧是她原本的幽深之色，另一只眼瞳，却变成了纯粹的、没有任何眼白的漆黑！充满了暴虐、贪婪、死寂！
“桀桀桀…好美味的道心…好完美的炉鼎…”一个沙哑、邪恶、非男非女的诡异声音从她口中发出，与她原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冥妃姐姐！”云璃惊呼。
“她被那东西彻底控制了！”南宫婉俏脸寒霜，玉环已然祭起。
“该死！”玄月怒喝，金色气血爆发。
宁凡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一步步走向中心，寂灭剑意锁定那被附身的冥妃：“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
那“冥妃”扭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漆黑的眼瞳贪婪地盯着宁凡，尤其是他怀中的轮回玉尺碎片：“轮回玉尺…混沌符印…还有这具充满寂灭与生机的完美身体…都是我的！吞噬了你，我就能摆脱这该死的碎片束缚，重获新生！”
话音未落，“冥妃”身影猛地一动，竟化作一道鬼魅般的黑烟，无视了其他人，直扑宁凡！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显然，那邪恶碎片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宁凡！它利用冥妃引动幻阵，本想消耗宁凡心神，没想到反而助他道心圆满，于是便趁冥妃主持阵法、心神松懈时彻底爆发，欲行夺舍！
宁凡早有防备，寂灭剑指瞬间点出！
然而，那黑烟诡异无比，竟虚不受力，直接穿透了剑芒，瞬间没入了宁凡的体内！
“宁凡！”四女同时惊呼！
宁凡身体猛地一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识海之中，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邪恶碎片所化的黑气，化作一个狰狞的鬼脸，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魂，试图吞噬他的意识，占据他的肉身！
“滚出去！”宁凡神魂发出怒吼，寂灭剑意化作无数利剑斩向鬼脸。
“没用的！你的身体，是我的了！”鬼脸怪笑，散化成无数黑丝，缠绕向他的神魂本源，那黑丝竟能污染神识，吞噬意志！
与此同时，宁凡识海中那一直被镇压的玄天仙帝星辰印记，也趁此机会再次剧烈挣扎起来！
内外夹击！
更可怕的是，那邪恶碎片似乎对宁凡的力量极其了解，竟能引动他体内刚刚炼化的、尚未完全驯服的那部分轮回死气和魔纹之力，开始反噬其主！
宁凡瞬间陷入了比面对天劫时更加凶险的境地！肉身虽强，但识海内的战争，更加诡异莫测，凶险万分！
他的身体表面，灰红、莹白、乌黑、星点四种光芒疯狂冲突闪烁，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表情痛苦扭曲，气息剧烈波动，时而暴涨，时而暴跌，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
四女看得心急如焚，却完全插不上手，这种神魂层面的争夺，外人难以干预，稍有不慎反而会害了宁凡。
“怎么办？！”玄月急得团团转。
南宫婉贝齿紧咬下唇，猛地看向那残破的幻心古阵：“此阵既能引人入幻，或许…或许也能作用于神魂层面？我们能否借此阵助他？”
紫灵美眸一亮：“有可能！但如何操作？”
云璃看着痛苦挣扎的宁凡，又看看地上黯淡的阵纹，忽然道：“我…我的生机之力，或许能短暂激活阵纹，指向宁凡哥哥…但需要极强的神念引导…”
“我来引导！”南宫婉毫不犹豫，“玄月，紫灵，为我护法！云璃，注入生机！”
三女立刻行动。云璃将掌心贴在地面，翠绿生机之力涌入阵眼；南宫婉盘膝坐下，强大神识艰难地沟通残阵，引导其力量；玄月和紫灵一左一右护住两人，警惕地看着宁凡和四周。
嗡…
阵纹再次微弱亮起，一道朦胧的、蕴含着心幻之力的光芒，缓缓照向宁凡。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那原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冥妃真正的身体，忽然手指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那双原本幽深的眸子，缓缓睁开。
里面没有了挣扎，没有了痛苦，也没有了那邪恶的黑气。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万古沧桑的…疲惫与淡漠。
她缓缓坐起身，目光扫过正在全力催动阵法帮助宁凡的四女，最后落在浑身光芒冲突、剧烈颤抖的宁凡身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指向宁凡。
一道精纯至极、蕴含着最本源轮回真意的幽光，后发先至，瞬间没入了宁凡的眉心！
正在识海中与邪恶鬼脸和玄天印记苦苦搏杀的宁凡，猛地感到一股清凉浩瀚、却无比强大的轮回之力涌入！这股力量并非帮助任何一方，而是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瞬间定住了他混乱的识海！
那邪恶鬼脸发出惊恐的尖叫：“是你！你竟然还没…”
话未说完，那股轮回之力已然化作无数古老的符文，如同枷锁般，将那邪恶鬼脸层层缠绕、镇压，强行拖出了宁凡的识海，重新压缩成一枚布满了符文封印的、黯淡的黑色碎片，悬浮在宁凡面前。
同时，那股力量也顺便将再次蠢蠢欲动的玄天仙帝星辰印记再次狠狠镇压了下去。
识海内的危机，竟在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化解！
宁凡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浑身冷汗淋漓，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悸。他看向那悬浮的黑色碎片，又猛地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缓缓站起身的身影。
“冥妃？”宁凡眼神无比锐利而警惕。刚才那股力量…远超冥妃之前的表现！
南宫婉、玄月、紫灵、云璃也停下了阵法，惊疑不定地看着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冥妃。
“冥妃”活动了一下手脚，眼神淡漠地扫过众人，最终目光落在宁凡身上，开口说话，声音却不再是冥妃原本的音色，而是一种苍老、疲惫、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古老音调：
“小心身边…指的，从来都不只是那块碎片…”
“漫长的沉眠…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变数’…”
“轮回的平衡已被打破…‘他们’…快要来了…”
“时间…不多了…”
话音落下，不等宁凡等人反应过来，“冥妃”的身影骤然变得虚幻，如同青烟般，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枚被重新封印的黑色碎片，悬浮在空中，微微颤动。
以及一句回荡在空气中的、意味深长的话语：
“宁凡…保护好那枚‘钥匙’…也保护好…你自己…”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
宁凡伸手握住那枚被封印的黑色碎片，感受着其中被强行镇压的邪恶气息，脸色阴沉不定。
冥妃到底是谁？刚才那是轮回仙帝残灵借体显化？还是…冥妃本身就是更深层次的存在？那句“时间不多了”和“他们快要来了”又指的是什么？
局中局，谜中谜。
真正的风暴，似乎远未到来。而他们，已然被卷入了旋涡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