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阵地的建设更为精细。沈鸿儒亲自监督每一处炮位。
“炮座要沉,至少要五米深,钢筋混凝土浇筑。”他指着图纸,“防盾要能抗破片,射界要覆盖前方120度。最重要的是——要有备用炮位。一个炮组至少要有三个炮位,打几炮就换位置,不能让敌人摸清规律。”
“沈工,这样工程量太大了……”一个年轻技术员小声说。
“大也要做!”沈鸿儒难得发火,“这是要命的工事!你马虎一点,战场上就要多死几十个弟兄!”
技术员噤声。
沈鸿儒放缓语气:“我知道大家累。但你们想想,如果我们建的工事够坚固,将来东进时,留守的弟兄们就能少流血。如果我们建的炮位够隐蔽,就能多打死几个鬼子。这笔账,要算清楚。”
众人默默点头,继续工作。
坑道掘进是最危险、最艰苦的。陈振铎设计了三层坑道:上层离地面五米,为观察和轻武器射击层;中层离地面十米,为人员休息和弹药储存层;下层离地面十五米,为指挥部和医院。
“每前进一米,都要支护。”陈振铎在坑道里爬行检查,“祁连山松木做的圆木支柱,间隔一米。顶板加铺熔铸钢板,防止塌方。通风管道必须跟上,不然弟兄们会中毒。”
坑道照明是另一个难题。煤油紧缺,方大华组织人手收集河西特产的蓖麻籽,榨油后制成油灯;重要节点则使用从西安运来的少量蓄电池和灯泡。通风系统依靠高低差形成的自然气流,配合手摇鼓风机,勉强维持坑道内空气流通。
坑道里阴暗潮湿,空气污浊。士兵们佝偻着腰,用铁锹、镐头,甚至用手,一寸一寸向前掘进。粉尘弥漫,很多人咳嗽不止,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吴栓子所在的骑兵旅暂时转为工程部队,负责坑道支护。他扛着近百斤的松木支柱,在狭窄的坑道里艰难前行。
“栓子,歇会儿吧。”同班的老兵劝他。
“不歇。”吴栓子抹了把汗,“早一天完工,基地就早一天安全。咱们骑兵旅将来要东进的,得给留守的弟兄们留个安稳的家。”
老兵不再说话,默默扛起另一根支柱。
不仅是士兵,河西的百姓也自发参与。老汉送来了热汤,妇女送来了棉鞋,孩子捡来了柴火。他们知道,这支军队不一样——不抢粮,不拉夫,还给工钱。建的工事,保护的是河西,是他们的家园。
“老总,喝口热汤吧。”一个白发老汉端着陶罐,递给正在砌墙的士兵。
士兵愣住了。他来自河南,家乡被鬼子占了,亲人不知死活。这一路从徐州到河西,见过太多冷漠、恐惧甚至敌意。第一次,有百姓叫他“老总”而不是“老总爷”,第一次,有人给他送热汤。
“谢……谢谢大爷。”士兵接过陶罐,手在抖。
“该我们谢你们。”老汉眼眶红了,“马家军在的时候,我们哪有过安生日子?你们来了,不抢不杀,还给我们分地、建学校。这工事建好了,土匪不敢来,马家军不敢回,我们才能好好过日子。”
士兵重重点头,仰头喝下热汤。热流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
这样的场景在工地各处上演。军民一心,成了河西寒冬里最温暖的风景。
时间一天天过去。
到民国二十九年一月中旬,第一个永久工事群在胭脂山初步成形。
陆铭凡在赵承业陪同下,亲自验收。
他们首先进入的是01号主堡垒。这是一个半埋式钢筋混凝土结构,露出地面的部分只有一米高,覆土伪装,与山体融为一体。
“堡垒主体厚一米二,本地水泥混合祁连山砂石浇筑,内嵌杉木筋双层网格。”顾维钧介绍,“能抗150毫米榴弹炮直接命中。内部高两米五,宽四米,长八米,可容纳一个步兵班和两挺重机枪。”
陆铭凡摸了摸冰冷的混凝土墙面:“射击孔呢?”
“在这里。”沈鸿儒拉开一道隐蔽的钢板,露出三个射击孔,“上孔供步枪、轻机枪,中孔供重机枪,下孔供冲锋枪。每个射击孔都有熔铸防盾,外部有戈壁植被编织的伪装网。”
他们沿着坑道向前走。坑道宽两米,顶部每隔一米就有松木支柱,侧壁抹了水泥混合本地红黏土,地面铺了木板。每隔二十米有一个包铁木制防爆门,门上挂着蓖麻油灯。
“坑道连接所有堡垒和炮位。”陈振铎说,“总长度已经挖了八公里,计划最终达到二十公里。关键节点都有垂直通风井,还有三个紧急出口通往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