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敬廷一路沉默地引着女儿向内院走去。
他的背脊挺得比往常更直,直到步入慕千月所居的“揽月阁”正厅,他才挥手屏退了所有跟进来的丫鬟婆子。
“都出去,没有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
门被轻轻带上,屋内只剩下父女二人。
午后斜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慕敬廷眉宇间沉沉的忧色。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女儿脸上,这一次,不再是方才门前克制的匆匆一瞥。
那些纵横交错、红肿凸起的痕迹,在静谧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刺目,仿佛一张精致的白瓷上被恶意划出的裂痕。
慕敬廷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素来威严刚毅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眼底迅速蔓上一层难以抑制的红。
“月儿……”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似乎想碰触,又怕弄疼了她,“你……受苦了。
是父亲无用,未能护你周全,让你在宫中遭此大罪……”
堂堂镇国公,手掌兵权,在朝堂上亦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此刻看着女儿的模样,却只觉得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和锥心之痛攫住了心脏。
慕千月看着父亲瞬间泛红的眼眶,看着他伸出的、微微颤抖的手,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她知道父亲是真心疼她,这份疼惜,比宫中任何冷眼或算计都更让她动容。
她轻轻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主动握住父亲停在半空的手。
那双手温暖而宽厚,带着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此刻却有些冰凉。
“父亲,女儿无事。”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您先别急,听女儿说。”
慕敬廷眼中的痛色却未减分毫:“怎会无事?你这脸……陈太医都束手无策……”
“父亲,”慕千月打断他,“这脸……是我自己用药弄的。”
“什么?” 慕敬廷猛地愣住,脸上交织的痛惜与愤怒瞬间凝固。
仿佛没听懂女儿在说什么。
“你……你说什么?你自己……用药?”
“是。” 慕千月肯定地点头,语气冷静得近乎剖析,“一种能短时间内让皮肤出现类似严重毒疮红肿反应的药膏。
药效猛烈,看起来吓人,但并非真正伤及肌理,按时服用解药,辅以外敷,三五日便能消退,不留痕迹。”
慕敬廷听着女儿的叙述,一股后怕与狂喜的情绪猛然冲上心头,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声音颤抖得厉害:“月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为了宽慰为父,故意……”
“千真万确。” 慕千月语气认真,急忙解释“女儿岂敢以此事欺瞒父亲?药方和解药,女儿都已妥善收好。父亲若不信,可亲眼看着女儿用药,不出两日,红肿定会开始消退。”
她看着父亲依旧难以置信、患得患失的表情,心中微软。
放柔了声音:“父亲,女儿没有那么傻,会坐以待毙,任由她们摆布。
这和亲是火坑,女儿知道。自得知消息起,女儿便在想办法。这‘毁容’之计,虽险,却是当时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破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