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妈闻言,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酸涩,目光不由得落到一旁缩在椅子里、一副懒散模样的阎解成身上,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便涌了上来,忍不住数落:
“你看看你!就你面子金贵!”
“人家黄秀秀一个寡妇,拖着身子都晓得拉下脸去巴结。”
“先前你爸叫你,让你也去前头帮着苏远搭把手,你倒好,纹丝不动。”
“这下可好,连献殷勤都轮不上你!”
她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些:
“苏远那人,脾气是冲,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你对他好一分,他能记你三分。”
“你看看你爸早先,跟他处得不错,时不时能得些实惠。”
“你倒好,眼睛长在头顶上,还瞧不起人?”
“我看啊,在这人情世故上,你连黄秀秀一个妇道人家都不如!”
阎解成正值年轻气盛,心气儿高得很。
他承认苏远如今是混得出息,可让他卑躬屈膝去求人,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在他想来,苏远不过是个厂里的副厂长,有什么可神气的?自己将来未必就比他差!
此刻被母亲当面奚落,脸上顿时挂不住,梗着脖子反驳:
“妈!你别把人看扁了!”
“我不去求他,往后照样能混出名堂!”
“他不就是个副厂长么,有什么了不起?”
“您等着瞧,将来我肯定赚大钱,让你们都刮目相看!”
这番豪言壮语,阎埠贵老两口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阎埠贵从炉边抬起眼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赚大钱?你先顾好眼前,别饿着肚子再说大话吧!”
“天天住在家里,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我可都一笔一笔给你记着呢!”
“等你日后真挣了钱,连本带利,一分都不能少!”
阎解成被噎得满脸通红,悻悻地别过脸去,不再吭声。
炉火映着一家三口神色各异的脸,屋外寒风呼啸,将方才前院那场微妙的交锋与算计,都吹散在茫茫大雪之中。
......
羊管胡同,苏远踏雪而归。
天色已近昏黑,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雪仍在下,只是势头略缓了些。
街道两旁的屋顶、树梢、地面,皆覆着厚厚的、未经践踏的洁白。
一路行来,虽值荒年,可途经的那些院落里,仍隐隐传出喧哗笑语、推杯换盏之声。
年节到底不同,再艰难的日子,人们也总要寻个由头,暂时忘却烦忧,围聚一点微薄的暖意与欢腾。
苏远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快到院门时,里头传来的声响却让他微微一怔。
并非寻常的谈笑,而是一种极富韵律的吆喝与碰撞声,清脆响亮,透着股难得的鲜活劲头:
“八筒!”
“哎,等等!这张我碰!……那我打这张,贰万!”
“哟,对不住啦林姐!我等的就是它——胡啦!清一色,门清自摸加一番!”
“哎呀!拉娣!你不是说打这张肯定没事嘛!你这军师,真是狗头得很!”
“我、我哪知道嘛……林姐这手牌藏得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