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涨得通红。
“叶凡哥哥，孙谦那老匹夫，把教化司的经费给扣了！”
她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我派人去户籍房支取给学堂的款项，他居然说账目要核查，就是不给钱！这不是明摆着使绊子吗？”
叶凡扶住她，示意她喘口气。
他的反应异常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出。
“扣经费只是开胃小菜。”叶凡的语调很平稳，“他真正的杀招，不在这里。”
苏清瑶一愣：“啊？还有别的？”
叶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了尚未离去的谢灵溪：“灵溪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灵溪刚才见苏清瑶冲来，便知有变，一直静立在旁。此刻她点点头，随着叶凡走回帐内。
“孙谦扣经费，是为了激怒我们，让我们把精力放在钱上。”叶凡开门见山，“但他真正的目的，是毁掉《民生律》的根基。”
“根基？”苏清瑶和谢灵溪异口同声。
“户籍。”叶凡吐出两个字。
他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本装订精致的册子，封面是古怪的西域文字，正是周顾问伪装成“西域户籍典”给他的现代户籍统计规范模板。
“义仓也好，税率也罢，一切都建立在准确的户籍之上。如果户籍是错的，那我们的律法就是空中楼阁。”
叶凡将册子摊开在桌上。
“孙谦既然敢釜底抽薪，我就来个顺藤摸瓜。清瑶，立刻传令，将三州所有户籍册正本全部拿到这里来，我要亲自核查！”
“灵溪姑娘，你精通律法条文，对数据必定也敏感，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谢灵溪郑重地点头：“分内之事。”
半个时辰后，堆积如山的户籍册被搬进了叶凡的营帐。
叶凡拿起那本“西域户籍典”，对着苏清瑶和谢灵溪解释道：“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本西域奇书，上面记载了一种极其科学的户籍核验之法，可以快速比对数据，发现异常。”
他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表格和条目，开始按照现代统计学的方法，进行分组、对比、抽样。
谢灵溪冰雪聪明，只看了一会儿，便领悟了其中奥妙，惊叹于这种方法的严谨与高效。
两人分工合作，苏清瑶在一旁负责翻阅和记录。
营帐内，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突然，叶凡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指着两本摊开的册子，一本是去年的，一本是今年的。
“灵溪姑娘，你看这里。”
谢灵溪凑过来，目光落在叶凡所指之处。
“西和县，去年富户三百一十二户，贫民一千零七十四户。”叶凡念出声，然后指向今年的册子，“今岁，富户五百一十二户，贫民九百二十四户。”
苏清瑶在一旁掰着手指头算：“呀！富户凭空多出来两百户！贫民少了整整一百五十户！难道西和县一夜暴富了？”
“一夜暴富？”叶凡冷笑，“我只听说过一夜赤贫，哪来的一夜暴富。西和县土地贫瘠，若非开荒免税，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这两百户‘新富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答案不言而喻。
“来人！”叶凡合上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气。
“传户籍主事，孙谦，立刻前来对质！”
孙谦来得很快，脸上还挂着得体的假笑，仿佛对扣押经费之事毫不知情。
“不知大人深夜传唤，有何要事？”他一拱手，姿态做得十足。
叶凡将那两本户籍册往他面前一推。
“孙大人，你来得正好。我正与谢姑娘研究西和县的民生，发现一件奇事。”
“西和县今年风调雨顺，百姓勤劳，竟多出了两百户富户，少了百五十户贫民。孙大人治理有方，真是可喜可贺啊！”
这话听着是夸奖，可每个字都像一记耳光。
孙谦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动声色。
他拿起户籍册随意翻了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大人说的是此事啊！唉，都怪下官治下不严。”
“大人您是知道的，这统计户籍是个苦差事，底下那些小吏，毛手毛脚，识字不多，许是统计时出了些偏差。回头我一定严厉申斥他们，让他们重新核算！小事，都是小事！”
他想用一句“统计失误”，把这天大的窟窿给糊弄过去。
“小事？”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一直沉默的谢灵溪，忽然上前一步，从一堆册子里抽出了那本最新的西和县户籍册。
她翻到后面新增的名单页，纤纤玉指点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