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吏闭眼不答。
陆衍蹲下,声音冷硬:“你不说,我就把你交给刑部。乌先生已死,没人保你。”
老吏浑身一抖,终于开口:“是……是上头下令,说那批人知道太多,必须灭口。火药是军器监特制,埋在必经之路……引爆后伪装成山体滑坡。”
沈清沅盯着他:“谁下的令?”
“我不知道……”老吏摇头,“我只负责烧档。但……但批条上有御印,不是普通官员能盖的。”
她没再问,转身往外走。陆衍跟上:“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回府。”她步伐坚定,“找我父亲。”
马车上,陆衍看着手中残纸:“火药、军器监、御印——这事已经超出太医院范畴了。”
“我知道。”她闭目养神,“所以才要找父亲。当年他查到王院判就停手,是因为军方插手的事,他不敢碰。”
“现在呢?”
“现在不一样。”她睁开眼,“乌先生死了,北狄和谈已成,朝中保守派暂时动不了我。皇帝若想保皇室颜面,就得先下手为强——要么灭口,要么给我个交代。”
陆衍沉默良久:“你不怕他选前者?”
“怕。”她轻声说,“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
节度使府书房内,沈父听完汇报,久久未语。他拿起残纸看了又看,最后重重拍在案上:“火药爆破……难怪当年连尸骨都找不到。”
沈清沅问:“父亲,当年您可曾怀疑过军方?”
“怀疑过。”沈父叹气,“但我没证据。军器监直属兵部,背后是皇帝亲信。我一个边疆将领,怎么查?”
“现在有证据了。”她把残纸和信角放在案上,“乌先生留下的,指向皇室私库和火药。只要顺藤摸瓜,就能揪出当年下令的人。”
沈父摇头:“没那么简单。私库进出记录只有内廷总管能调,火药配方更是机密。你拿什么去查?”
“拿这个。”她取出父亲的手令,“您再写一道,我要进兵部档案库。”
沈父猛地抬头:“你疯了?兵部比太医院还难进!”
“那就硬闯。”她语气平静,“反正我已经闯过一次了。”
陆衍开口:“将军,不如让我试试。我父亲当年在太医院,与兵部医官有过往来。或许能从旧同僚那里打听到线索。”
沈父沉吟片刻,提笔又写了一道手令,递给陆衍:“你去查军器监当年的火药调配记录。清沅,你留在府里,别再乱跑。”
沈清沅没接话,只问:“父亲,如果查出来真是皇室下令,您会怎么做?”
沈父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我会护住你。但有些事,不是护得住的。”
她点头:“我明白。”
陆衍离开后,沈父让沈清沅坐下,亲自给她右腿换药。药膏涂上时,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疼吗?”沈父问。
“不疼。”她答,“比起断腿的时候,这算什么。”
沈父手上动作一顿:“当年的事,我一直后悔。如果我没调你去京城,如果我没让你接触那些案子……”
“没有如果。”她打断他,“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把真相挖出来。”
沈父包扎完,沉默良久,忽然说:“其实……我当年查到一点东西。”
她抬头:“什么?”
“周砚失踪前,曾托人给我带过一句话。”沈父声音低沉,“他说‘药材入私库,毒自天上来’。”
沈清沅瞳孔一缩:“私库……天子……”
“嘘。”沈父做了个噤声手势,“这话烂在肚子里,别往外说。”
她点头,却在心里记下了每一个字。
夜深,沈清沅独自在房中誊抄证据。右腿伤处又开始疼,她没停笔,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开门见是陆衍,他神色凝重:“查到了。二十年前,军器监确实调拨过一批火药,用途写的是‘边关演练’。但接收方不是安西,而是皇室私库。”
她握笔的手一紧:“私库要火药做什么?”
“不知道。”他摇头,“但记录显示,那批火药后来被转运至葫芦口附近——正是当年御药监‘遇难’的地方。”
沈清沅放下笔:“明天,我们去私库。”
“你疯了?”陆衍皱眉,“那是禁地!”
“所以才要趁夜。”她站起身,“你带路,我动手。”
陆衍盯着她:“你右腿这样,怎么翻墙?”
“爬。”她答得干脆,“爬不上去,你就推我一把。”
他没再劝,只说:“丑时三刻,后门见。”
她点头,目送他离开。关门时,她摸出袖中那半块腰牌,轻轻摩挲焦痕。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