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金殿余波(1 / 2)

沈清沅被拖出金殿时,右腿的药效还在,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她没吭声,只盯着脚下青砖的缝隙,数着步子。大理寺的人不敢松手,架着她胳膊往前走,生怕她再闹出什么动静。

马车停在宫门外,她被塞进车厢,车门一关,四周安静下来。车轮滚动,她靠在厢壁上,手指悄悄勾住袖口内衬,摸到一小块硬物——是陆衍昨夜藏在药箱底层的铜片,边缘磨得锋利,能割绳也能划墙。

她没动它,只闭目养神。马车拐过三条街,颠簸渐缓,最后停在大理寺后巷。她被抬下车,拖进侧门,重新关进牢房。牢门锁响,脚步声远去,她才睁开眼,把铜片塞回袖中。

隔壁传来铁链轻响,周中丞低声问:“金殿上,你爹递了卷宗?”

“递了。”她答,“皇帝没当场发作,说明他怕。”

“怕什么?”

“怕天下人知道他批过‘灭口不留痕’。”她挪到墙边,背靠冷石,“也怕太医院的事抖出来。”

周中丞沉默片刻,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等。”她声音很轻,“等钥匙,等时机。”

牢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钥匙转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狱卒端着托盘进来,放下一碗药和半张饼,转身就走。她没动碗,只盯着饼——饼底压着一张纸,字迹潦草:“赵峰已取钥匙,午时前必至。”

她看完,把纸塞进嘴里嚼碎咽下,然后掰开饼,一口一口吃完。药碗没碰,搁在角落。

天色渐亮,牢外人声多了起来。换班、送饭、巡查,脚步声交错。她靠在墙角,耳朵竖着,听每一组脚步的节奏和方向。禁军换岗在辰时三刻,每次八人,分两队,一队守东廊,一队巡西院。大理寺少卿每日巳时初来点卯,带两名录事,从不带兵。

她记下这些,在心里排布路线。从牢房到刑部东库,要穿过两道门,一道是大理寺后门,一道是刑部侧门。后门有两人值守,侧门有四人,但午时换岗间隙有半盏茶空档。

牢门又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陆衍。他穿着太医院的官服,手里拎着药箱,身后跟着两名狱卒。狱卒站在门口没进来,陆衍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打开药箱。

“腿伤又裂了?”他问,语气平静。

“嗯。”她没看他,只盯着地面。

他取出银针,蘸了药酒,在她右腿几处穴位下针。针入皮肉,她咬住嘴唇,没出声。他手法极快,三针下去,右腿的痛感突然一滞,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针能撑六个时辰。”他低声说,“别乱动,别让人看出异常。”

她点头,仍不看他。

他收针,又从药箱底层取出一包药粉,放在她手边:“内服,混在水里喝。能让你脸色发白,脉象虚弱,像失血过多。”

她接过,攥在掌心。

他合上药箱,站起身,对门口的狱卒说:“病人需静养,两个时辰内别让人打扰。”

狱卒应声,他转身离开。牢门重新锁上,脚步声远去。

她低头看药粉,纸包上用指甲划了个“午”字。她把药粉收进袖袋,靠回墙上,闭目假寐。

巳时刚过,大理寺少卿来了。他站在牢门外,冷声问:“沈姑娘,陛下命我问你,那本账册,还有副本吗?”

“没有。”她答,“烧了就是烧了。”

“你最好想清楚。”少卿语气加重,“欺君之罪,不是你一个人扛得起的。”

“我扛不起,但我爹扛得起。”她睁开眼,“安西节度使的女儿,总比一个贪墨军饷的御史中丞值钱吧?”

少卿脸色一沉,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她重新闭上眼,心里算着时间。赵峰拿到钥匙,最快也要午时才能动手。她必须拖到那时。

牢外日头渐高,脚步声密集起来。送饭的、巡查的、传话的,来来往往。她听着,分辨每一组人的身份和目的。午时将至,牢外突然安静下来——换岗时间到了。

她睁开眼,坐直身子,把药粉倒进水碗,搅匀,一口喝下。药效很快上来,她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呼吸也变得短促。

牢门被推开,两名狱卒冲进来:“沈姑娘?你怎么了?”

她歪在墙角,声音虚弱:“头晕……喘不上气……”

狱卒对视一眼,一人跑出去叫人,另一人蹲下查看她脉搏。她闭着眼,任他摸脉,心跳故意放慢,呼吸断续。

没过多久,脚步声急促而来,陆衍又来了。他快步走到她身边,翻开她眼皮看了看,又摸脉,皱眉道:“气血逆行,得立刻施针。”

狱卒让开位置,他取出银针,在她颈侧和手腕下针。针落下去,她身体一颤,脸色更白。

“她不能移动。”他对狱卒说,“否则有性命之忧。陛下若要审,得等明日。”

狱卒犹豫:“可上头交代……”

“出了人命,你们担得起?”他语气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