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推门进来,药箱放在桌上发出轻响。沈清沅没抬头,手指正压在一张新绘的图上,墨迹未干。她听见脚步声,指尖顿了顿,继续描画御书房的位置。
“他左手麻得厉害。”陆衍开口,“今早召见兵部尚书时,茶盏差点脱手。”
她抬眼看他,提笔写:“太医怎么说?”
“说是风寒入络,开了祛湿通络的方子。”他站在桌边,没坐下,“我按你说的加了川乌,煎好后亲自看着内侍端进去。”
她点头,把图卷起塞进袖中,又写:“皇帝有没有留你说话?”
“问了两句家世,我没多答。”他顿了顿,“倒是北狄使节在殿外候了半个时辰,最后被传召进去了。”
她眼神一冷,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横线。“让他们谈。”她写,“谈得越久,药走得越深。”
赵峰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冷风。他脸色发紧,声音压得很低:“城西粥铺的流言散出去了,说西域有神医能解百毒,专治瘫痪失语,三日见效。”
沈清沅嘴角微扬,写:“再加一句,那神医是女的,擅用草乌配伍。”
赵峰愣了一下:“这……会不会太明显?”
“就是要明显。”她写,“让朝臣知道,皇帝快撑不住了,连民间偏方都信。”
周中丞从外头回来,手里捏着一份抄录的奏折。“北狄使节递了国书,请求联姻,还说愿派军医入宫为陛下诊治。”他把纸放在桌上,“礼部已经拟好回文,明日早朝就要呈上去。”
沈清沅扫了一眼,没动,只写:“让赵峰的人今晚去礼部门口贴告示,就说西域神医已到京郊,不日入宫。”
周中丞皱眉:“万一被查出来是咱们的人……”
“查不到。”她写,“阿依古丽带的是真商队,药材、马匹、通关文书一应俱全。他们若拦,就是自认怕了西域人。”
陆衍站在一旁,忽然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彻底瘫?”
她抬眼,笔尖悬在纸上,片刻后落下:“明天。”
他没问为什么,只说:“剂量再加,他会当场昏厥。”
“那就昏。”她写,“昏了才好办事。”
她起身走到床边,从枕下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递给他。“明早进宫前吃一粒,诊脉时再吃一粒。皇帝若问起你为何面色发白,就说连夜赶制解药,耗神过度。”
他接过,收进怀里,没多话。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灰衣人闪身进门,是赵峰安插在宫里的暗桩。“陛下今晨发怒,砸了砚台,骂太医院无能。”他喘着气,“陆大夫走后,王院判被召去问话,跪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沈清沅眼神不动,写:“皇帝现在在哪?”
“在御书房,召了三位大学士议事,说是要重新拟定边关布防。”
她冷笑,提笔写道:“告诉阿依古丽,明日午时率商队从西门入城,直奔鸿胪寺。若有人阻拦,就说是奉旨请西域神医入宫——皇帝亲口允的。”
灰衣人领命退下。
陆衍看着她:“你确定皇帝会认这个‘旨’?”
“他不会认。”她写,“但他现在离不了你的药。只要他左手再麻一次,就会自己找台阶下。”
她坐回桌前,展开那张密道图,指尖点在“御书房夹层”四字上。“明天你进宫,除了药箱,再带一把薄刃小刀。”
陆衍没问用途,只点头:“知道了。”
周中丞犹豫了一下:“若明日皇帝真昏过去,禁军必封宫门,我们的人进不去。”
“不用进去。”她写,“让他们在宫外闹。西域神医被拦,百姓会信谁?是说皇帝病重不敢见人,还是说朝廷惧怕外邦医术?”
赵峰搓了搓手:“可万一北狄使节趁机发难……”
“让他们发。”她写,“发得越凶,皇帝越慌。他一慌,就会抓救命稻草——而那根稻草,只能是我给的。”
夜深了,陆衍没回地窖,坐在桌边整理药包。沈清沅靠在窗边,腿伤隐隐作痛,她没吭声,手指轻轻按着膝盖。
“你腿伤还没好。”陆衍忽然说,“别硬撑。”
她没回答,只写:“等他瘫了,我再躺。”
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她:“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