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考经史时务策五道,内容涉及漕运、边备、赋税、教化、荒政等实实在在的国家大政方针。
这需要考生不仅有书本知识,更要有对现实问题的洞察和解决思路。
钟离珏结合沿途所见所闻、祖父偶尔的感慨以及云洛曦经营商事时透露出的对民生经济的敏锐观察,谨慎作答,提出的建议虽难免带些书生气,但已力求切中肯綮,避免空谈。
……
三场考试终于结束,钟离珏随着人流走出贡院大门时,脚步有些虚浮,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正想着如何尽快回去沐浴更衣,然后给云姑娘写信,一抬头,却猛地愣在了原地。
贡院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一抹浅碧色的身影是如此醒目。
云洛曦正站在一辆朴素的马车旁,笑盈盈地望着他,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驱散了他所有的疲惫和寒冷。
“洛……云姑娘?”钟离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快步走上前,若不是周围人多,几乎想将她拥入怀中。
“考完了?辛苦了。我爹娘和祖父祖母也来了,在客栈等着呢。”
云洛曦过完年就打算来京城,把这想法一说,云父云母当即说要陪她一起来,她还特地回了大河村一趟,老夫人听闻她想上京,犹豫了一瞬也说要一起去。
最终,加上他们,一共五人,云洛曦还特意去请了镇远镖局的镖师护送他们,昨日刚到京城,今天云洛曦就出现在了贡院门口。
钟离珏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着云洛曦上了马车。
车厢门一关,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语无伦次地问道:“洛……云姑娘!你、你怎么会来?你什么时候到的?路上可还顺利?家里一切都好吗?你……”
他有太多问题,恨不得一口气知道她所有的消息,目光灼灼地黏在她身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云洛曦看着他这副急切又傻气的模样,唇角微弯,一一耐心回答:“家里一切都好,‘云记’有大哥三哥看着,出不了乱子。我们前日到的京城,祖父祖母回府了,我爹娘现在在客栈。想来接你,就来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明显清减憔悴却难掩兴奋的脸上,声音柔和了些:“累坏了吧?若是乏了,就在车上歇一会儿,路程不远。”
经她提醒,钟离珏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马车内的不同。
车内暖意融融,角落放着小小的暖炉,驱散了春寒;身下的坐垫铺着厚实柔软的锦褥,靠枕也十分舒适,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她身上特有的、清雅的莲花香。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冲刷掉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
他望着云洛曦,只觉得眼眶都有些发热,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傻乎乎又无比真挚的喟叹:“你真好。”
云洛曦被他这直白的话弄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示意他躺下:“睡吧,到了我叫你。”
钟离珏却用力摇头,强撑着坐直身体:“我不累,真的!看见你,我一点……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出卖了他的虚弱,他揉了揉鼻子,脸颊微红,却还是固执地看着她,“我就是……就是想看着你,和你说说话。”
九天六夜的煎熬岂是轻易能恢复的?但此刻精神上的亢奋确实压倒了一切。
云洛曦知他倔强,也不勉强,由着他去。
马车缓缓行驶,钟离珏絮絮叨叨地说着考试时的见闻,抱怨号舍的寒冷,庆幸自己穿了六件棉衣,然后话题又说到了云洛曦身上。
他总是更在意她,在意她的一切,没有参与她生活的这段时间,他常常会在想她此刻正在做什么,喝到甜羹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想到那个吻。
云洛曦本来想先送他回家,可钟离珏坚决要先去客栈见云父云母,云洛曦只能由着他,最后,在钟离珏一番盛情相邀下,三人收拾东西,住进了钟离珏居住的小院。
说是小院,也是个二进的院子,几人吃完晚饭,钟离珏打了声招呼,洗漱完后倒头就睡。
钟离珏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次日傍晚才悠悠转醒。
见钟离珏了,赵于莺立刻上前关心道,“醒了正好,怎么样,是不是饿了,刚想让苏木去叫你,快,快坐过来吃饭,都是你喜欢吃的。”
此情此景,温馨得如同梦境,钟离珏心中涨满了酸涩又开心的情绪,笑着点头:“嗯,刚好饿了。”
这边温馨又愉悦,钟离家却是另一番光景。
老夫人见儿子派去接钟离珏的人无功而返,忍不住开口,“你看看你!珏儿回京应试,宁愿独自赁屋而居,也不愿回那个家!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
钟离长风满脸苦涩,他是在儿子考完第一场后,才从同僚口中惊闻儿子不仅回了京,竟还是青州解元!
他立刻去寻儿子,却被他冷静地反问:“父亲可曾收到青州知府的信?关于买凶之案,父亲最终是如何处置的?”
钟离长风一时语塞。
他确实收到了信,也惩治了姚氏——剥夺了她的管家权,将她禁足在府中后院,切断了与姚家的联系,对外称病。
姚忠一力承担罪责被判了流放。
他也明确家业将来必由嫡长子继承。
钟离珏听后,只是淡淡一笑,未置可否,但那疏离的态度已说明一切。
钟离长风很挫败,钟离珏是他的孩子,姚氏所生的那两个也是他的孩子,如果他把姚氏休了,两个孩子也没了母亲。
“爹,娘……”钟离长风抹了把脸,“儿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初那封给赵知县的书信,是钟离珏所为,老太傅和老夫人并不知道姚氏那件事,只以为是因为之前的事,老夫人见儿子这样,叹了口气,她也不想这两父子的感情越来越糟糕,只能给他支了个招。
钟离长风听闻儿子竟已与人定了亲,惊愕地看向自己母亲。
老夫人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你还怪我,要不是你跟珏儿关系弄成这样,我能不告诉你吗?得了,你未来亲家这次也来了京城,你要还想要修复跟你儿子的关系,就从云家那里入手吧。”
“我提醒你,你儿子很看重那个姑娘,你别把人吓着了。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