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徐西慎肩膀上离开,回到她先前坐的位置,细白的手指从容地拨了拨略有些凌乱的发丝,她已经全然从先前的情绪中剥离出来。
“二哥”
她喊人,嗓音轻柔。
“你放心。”
浔鸢说出这三个字,带着沉静的力度,寥以抚慰人心。
没得选择,他也是一样。
徐西慎没再多言,浔鸢不是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尤其是在她已有决断的事情上。
他也很难再阻止她。
刚刚还有一句话徐西慎没有说——
他又该怎么办?
他能接受浔鸢不在他身边,却无法想象她不存于世。
徐西慎目送她进入老宅,久久没有吩咐离开,沉默的氛围下,高杨凭借跟在徐西慎身边多年的心思,劝道:“先生,恕我直言,您对商小姐是关心则乱。”
高杨观察徐西慎的脸色,见他神色没有变化,继续道:“商小姐是胸有成竹,她能独自在国外过了那么多年,不是少不经事儿的年轻人,她有能力、有手段、有魄力,商小姐是聪明人,您可以试着对她多一些信任。”
徐西慎拧眉,冷哼一声。
“聪明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语气带着点冷意,但总算是开口说话,开口就是有松动。
高杨不接他这句,有些话徐西慎自已能说,他说了就是越矩。
“再者说,不是还有您看着吗?”
这句话落下,徐西慎眉头动了动,视线从窗外收回,顿了几秒后,淡声吩咐:“回去。”
*
浔鸢今日回老宅的时候还早,她去陪老太太说话。
商家老太太正在书案前写东西,兰姨在一旁给老太太磨墨。
浔鸢扬眉,俏皮地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这么晚了,奶奶还在写东西?”
老太太退下来后有个习惯,那就是晚上不动笔墨,练字都在白日。
“过来磨墨。”
老太太头也不抬地说道。
浔鸢应声,走过去,喊一声“兰姨”,从她手中接过墨条。
兰姨含笑看着浔鸢,从屋内退出去。
上好的桐烟徽墨经过研磨,散发出淡淡的墨香,泛着青灰色的墨汁渐渐成型。
商老太太提笔蘸墨,在铺就好的宣纸上落下,一笔一划,笔走龙蛇,端正严肃之余透着几分洒意。
浔鸢视线偏转,看到宣纸上接连出现的字,眼里闪过了然。
几息的时间,老太太放下毛笔,“过年了,商家这么多年闭门谢客,也是时候出来走动走动,这上面的几户人家,你在年前去一趟。”
浔鸢看着上面的名字,点头道:“我知道了,奶奶。”
老太太握着浔鸢的手坐下,交代她:“上面的人虽然不多,却都是奶奶的老相识了。”
浔鸢明白老太太这样说的深意,是商家和她可以信任的人,商家从打天下那时候扎下来的根基。
只是……
“奶奶,世事变迁,人心不古,这些人的心思,能保证吗?”
浔鸢眼里闪过一丝晦暗,是人就会有变化,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能保证他们的可靠。
老太太一笑,说:“这就是奶奶接下来要跟你说的,打铁还需自身硬。”
“你强了,有能按死他们的本事,旁人自然就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你弱了,群狼闻着血味儿就来了。”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能不能用好他们,怎么用他们,全在你的心思。”
浔鸢顿了一下,弯唇而笑,笑意盈盈地说:“奶奶这是给我出题?”
老太太笑笑,“丫头敢不敢接。”
浔鸢莞尔:“恭敬不如从命。”
她拿开镇纸,将笔墨干透的宣纸卷走,挥了挥手,“奶奶,我走了。”
隔一会儿,兰姨端着养神的参汤进来,看到浔鸢已经不在房间。
“浔浔这么快就回去了?”
“拿了名单就走了。”
老太太示意她将参汤放下,坐下。
兰姨会意,看出老太太心神不宁,“您是在担心浔浔吗?”
“她最近行事看似没有章法,实际上了解旧事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已经忍不住了。”
老太太捻着手腕上的佛珠,担心,“我怕她出事儿。”
“浔浔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是您看着长大的,她一定是心有成算。”
“况且,您说她行事旁人能看出来,我倒觉得不一定,除了我们这些亲近的人,不会有人看透,您不要太担心,要保重身体。”
老太太沉思,良久,换了句话问:“她今晚怎么回老宅了?”
兰姨回:“是徐家的二公子送回来的。”
老太太捻着佛珠的手顿住。
“徐家的二公子倒是不错,知根知底,前途无量,可我看浔浔没有这个意思。”
她眉头蹙起,“晏家那个外孙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依我看,他和浔浔这事儿还没完。”
老太太越想越心梗,自已好好的孙女让他们看上。
兰姨知道老太太难受的地方,劝她:“您少操点心,他们年轻人的事儿自然有自已解决的办法,咱们浔浔未必是吃亏的那个。”
老太太自个儿琢磨着,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