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别无他法,只能抛弃掉绞肉车与其他攻城设备,带着自己的部下们仓皇逃窜,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艰难地躲避人类的巡逻和搜捕。
在脑海中的低语声的指挥下,这帮残兵败将们利用自己不需要睡觉和不需要吃饭的优势,昼伏夜出,时而躲进腐臭的烂谷地,时而睡进泥泞的壕沟,时而隐身于繁茂的丘谷,这才终于在塔伦米尔赶上了海军上将的大军。
德里克·普罗德摩尔在丹加洛克要塞的运气也不比塞勒斯·克里斯弗骑士好到哪里去,雅各宾派的武装力量在这里同样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笑话,治不了吉安娜,还治不了你?
在妹妹的低语声耐心、细致的指引下,德里克和他的部下才能够全身而退、逃出生天,免于被圣光炸弹炸成碎片的命运。这个方向上的敌人倒是没有主动追击,于是德里克得以安然无恙地返回到自己父母的身边。
戴琳从这些初步的战斗中得出了经验,他的军队不宜分兵。一旦分兵,军队将陷入雅各宾民兵的汪洋大海之中,很容易被这些残忍而狡诈的敌人逐个击破,而他的士兵也将在令人厌恶的金色光芒中化为灰烬。
在这种作战理念的指导下,戴琳建议他的小女儿主动命令驻扎在南海镇的军队放弃港口向北撤退,和他汇合,这也使得雅各宾希尔斯布莱德委员会能够在4月20日宣告南海镇的解放。
至于戴琳亲率的主力?我兵团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一切就好像对方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一样,天灾军团所到之处,民众“皆成幻影”——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直到兵临安多哈尔河之前,他都没有遇到过任何像样的战斗。
但是安多哈尔——戴琳望着前方,握紧了拳头。好,他正渴望来一场实实在在的战斗。
雅各宾派在安多哈尔市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根基,这里是阿尔弗雷德·阿比迪斯兵团和相当一部分白银之手驻扎的地方,4月12日的时候他们正和雅各宾派的民兵隔河对峙,此时也绝不可能因全国委员会的一声令下就立即撤退。
显然,一场恶战即将在安多哈尔打响。
父亲那边的战况并不好,吉安娜的状况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在森林里迂回了整整十天的军队已经在不同程度上丧失了良好的作战状态,沼泽、污泥,还有弓箭、火药与炸弹,全都大大地加速了士兵们亡灵躯体的腐化。
吉安娜看着身旁副官的右手,那上面的皮肤和肌腱仍然足以挥舞长剑,或者举盾格挡。但她很清楚,他的力量已经在衰退,总有一天,这只手将彻底腐烂,形同虚设。
另一位士兵的腿,尽管在被炸断之后又缝了起来,现在走路也一瘸一拐的;还有一个人,被该死的雅各宾暴徒射中了脸,残缺不全的下巴也因为肌肉所剩无几而来回晃动。
总有一天,或许他们都将只是一具衰败的躯壳——不。
吉安娜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需要更强大的法术,以便让她的士兵和子民的身躯更加强壮,更加.......耐用。
但这样的法术,消耗实在太大,她很难为自己的每一个子民都举行一个相同的仪式,即便有巫妖王的能量支持也承受不起......这同样意味着她必须征服一个更加强大的能量源泉......
此时,一个“客户端”突然向她这台行走的“服务器”发来消息,这或多或少地打断了她的思绪。普罗德摩尔女士,我在这边找到了两个活人!您一定会想过来看看的。
通过那个亡灵士兵的眼睛,吉安娜发现了一个穿着破旧工装的泥瓦匠,以及一个浑身乱糟糟、脏兮兮的金发小子。
难道是......
普罗德摩尔小姐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最终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叫做哈德斯,是一名死灵法师,尊敬的普罗德摩尔殿下。”这个把自己打扮成泥瓦匠的人点头哈腰地说,“我在王城的下水道里发现有几个凶恶的圣光-雅各宾暴徒正在追杀阿尔萨斯王子,于是便出手把他给救了下来。”
“你做得很好。”吉安娜点了点头,语气冷漠,接着对身后的人发号施令道:“把他先带下去吧。”
阿尔萨斯哆哆嗦嗦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懊悔和恐惧。不过就在这时,一只冰冷却柔软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臂,他想也没想,习惯性的把手放在她的手上。
“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太好了。”吉安娜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轻轻地捏捏他的手臂,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不过她的语气冰冷依旧。
阿尔萨斯没有回话,他只是伸直脖子望向她的身后,似乎并没有发现有谁在劫持、胁迫着她。相反,那些亡灵怪物们却似乎都对她挺尊敬,甚至称得上是言听计从。
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的心瞬间便凉了一大半,不过悲伤却很快让位于她那可怕而又威严的新面容所带来的敬畏感。老实说,以前他从来都没觉得她有成为一位女王的潜质,但现在她确实做到了。
如雪的飞扬长发,散发着蓝色寒芒的眼睛,紫黑的嘴唇,灰白的肌肤,纯黑的盔甲与披风......这一切都赋予了她独特的邪恶魅力,散发着宛若黑暗女神的光彩。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如果她真的被某种无法抵抗的邪恶力量所控制,那他怎么可能劝阻她呢?如果她并没有受到黑暗的影响,一切所作所为都完全出自自己的意志,那么——
洛丹伦王子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瘪,连唾液都变得难以下咽。
“你怎么了,阿尔萨斯?有哪里不舒服吗?”普罗德摩尔的双手扶着米奈希尔的肩,那股顺着胸膛直抵心脏的寒意迫使他抬起头来与自己的恋人对视。米奈希尔保持着一言不发,从普罗德摩尔的语气和眼神里,他完全无法分辨她是否在真诚地关心着他。
“别害怕,阿尔萨斯,别害怕。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米奈希尔心惊胆战地点了点头,这时他突然从那些沉默的亡灵士兵当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普罗德摩尔指使他来的。
“阿尔萨斯王子!”略显嘶哑的话语从那名死亡骑士干裂的双唇中喷出,这声音法瑞克中校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很陌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用喉咙说过话了。
在普罗德摩尔女士的领导下,他只需要在精神世界中接受指令、汇报信息,似乎完全没有说话的需求。
米奈希尔的视线落到了法瑞克扭曲的手指上,那斑驳的皮肤上还带着他上一次战斗留下的血腥。他没有和法瑞克打招呼,而是完全出于本能地向后退缩,眼神之中写满了恐惧。
这时,汹涌的羞耻感冲淡了法瑞克中校与自家王子重逢的兴奋,他不由自主地举起手臂试图挡住自己已经缝了十几针的略显腐烂的脸。
“嘘,阿尔萨斯,你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抗拒的。”普罗德摩尔的嘴唇轻轻地贴到米奈希尔的耳畔,“这有点伤到法瑞克了。来,勇敢点,展现出你的宽容。”
她拉起米奈希尔的手朝着法瑞克走去,接着又是在她的授意下,这对童年的伙伴勉勉强强地握了握手。
“阿尔萨斯王子,”法瑞克欣喜地问,“您是来和普罗德摩尔女士一起领导我们的吗?”
“我我我.....法瑞克,”米奈希尔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我其实只是来四处转转的。”
“真好啊。”身后传来一声感慨。米奈希尔循声转过头去,发现普罗德摩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冰冷微笑。接着,她又对法瑞克发布了下一道指令。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法瑞克,赶紧回去协助扎营吧。
亡灵中校举起右手向他曾经宣誓效忠的王子与王子的恋人行了个礼,然后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如果不考虑脸上那颇显狰狞的缝合线的话,他甚至看上去有点可爱。
“吉安娜,”米奈希尔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在诺森德——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相信我,阿尔萨斯。”普罗德摩尔眼睛中的蓝色光芒骤然间变得更加强烈,“请相信我。”
“我——我一向都是,吉安娜。”
她扬起一边眉毛,伸出手轻轻地触摸他的胡须。尽管她的手依然充满寒意,但面临这次“冰冷触摸”,米奈希尔却没有退缩。
“好啦,他们已经在路边的那块空地上把营地搭建好了,我们快过去吧。”
“可是你刚才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你是怎么——”
“你对现在的我知之甚少,阿尔萨斯。”她说,“当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我也在和无数其他人交谈,指导他们执行各种不同的任务,同时还在规划着未来的计划。我拥有无穷无尽的注意力与精神力,可以同时处理很多事情的。”
米奈希尔微微一愣,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个之前从未知晓的新信息。吉安娜已经很难称之为“人类”了,她不再是他所能理解的任何事物了。
她确实越来越像一位邪恶女神了。想到这里,米奈希尔抽搐了一下,接着便沉默而无助地跟在普罗德摩尔的身后,朝着天灾的临时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