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窗棂斜切进来,落在他半边脸上,冷白如霜。
他和衣躺下,闭上了眼,梦境又浮上来。
梦里是雪原,无边无际的白,他独自走着,脚下是冻土,耳边是风。
梦里是沙漠,一眼望去像是永远走不出的沙海,烈日高悬,炙烤着他的脊背。
梦里是雨林,藤蔓缠绕,瘴气弥漫。
突然,一只巨蛇从黑暗中扑来,他下意识地拔刀,却发现刀已不在手中…
突然,画面回转,有枪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模糊不清。
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
继而,画面骤变,一间幽暗的屋室中,墙壁四周悬垂着锈迹斑驳的铁链,每根铁链的交汇之处皆束缚着一个肢体,或为手腕,或为脚腕。
而卧于那张床上,衣裳褴褛,伤痕累累,眼神茫然地凝视着屋顶的人——正是他。
那是什么地方?
一群穿着白衣大褂的人进来了,一轮又一轮无止境的抽血,被用药物控制,那个躺着的他,看起来毫无生气。
直到那个地方好似过了很久,又没有很久。
有人走近,脚步声急促,带着熟悉的节奏。
黑瞎子出现在门口,手里攥着手电筒,脸上没有笑,只有疲惫与心疼。
“哑巴,我找到你了。”他说,“哑巴,我带你回家”
梦中的张起灵没说话,没有回应,只是身体试图在抗拒着,不想让人动他。
然后黑瞎子蹲下,把外套披在他肩上,语气好似生气:“哑巴,我们回家。”
可梦的结尾总是断裂的。
他刚要伸手,画面就碎了,只剩下风雪呼啸,和一句飘忽的“哑巴,瞎子带你回家”。
张起灵睁开眼,呼吸微滞。
他抬手按住心口,那里闷得发疼。
他知道,那不是梦,是警示,是他未来可能要发生的事。
但为什么其他人的样貌他一直看不清?而黑瞎子却一次比一次清晰。
梦里黑瞎子找他了,不止一次,是很多次。
他曾听人说,人在极端状态下,只会记得最深的痛,和最暖的光。
而黑瞎子,是那道光。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院中槐树在夜风中轻轻晃动,枝叶交错,像在低语。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黑瞎子的情景。
那是柏林的冬天,寒风刺骨。
他们在一家地下佣兵中介所碰面,雇主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对方:“你们搭档,任务结束前,别死在对方手里。”
那时的黑瞎子穿着皮夹克,头发乱糟糟的,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脸上一副墨镜,然后打量他:“哟,这小脸冷得跟冰窖似的,能打吗?”
他没回答,只看了对方一眼。
黑瞎子没躲反而笑出声来:“行,不爱说话也成,反正我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