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黑瞎子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错觉。
那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夜的沉寂,又像是某种习惯性的克制——每一步都落得精准,不重不轻,仿佛踩在心跳的间隙里。
门被轻轻推开,张起灵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温水。
月光随着他的脚步从他身后斜照进来,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轮廓。
“喝。”他简单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风。
黑瞎子靠在床头,原本闭着眼,此刻缓缓睁开,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漾开一抹笑意。
他没多问,接过水杯,指尖触到那温热的瓷壁,心里竟泛起一阵久违的暖意。
他小口啜饮着,水温正好,不烫不凉,像是被人在手里握了许久才递过来的。
他抬眼看向张起灵,那人依旧站在床边,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又像穿过了他,投向更远的地方。
“谢了,哑巴。”黑瞎子把空杯递还,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张起灵接过杯子,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手搭上门把的瞬间,黑瞎子忽然开口:“哑巴,回房好好睡一觉。”
脚步顿住了。
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但那背影微微一滞,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被轻轻触动。
片刻后,他轻轻带上房门。
黑瞎子望着那扇合上的门,嘴角缓缓扬起。
他知道,张起灵听见了,也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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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进四合院,槐树的影子在青砖地上缓缓移动,像一只无声的手,轻轻推开了夜的余温。
风铃静默着,昨夜的风早已停歇,只余下晨露在叶尖颤动,偶尔滴落,发出极轻的一声响。
西屋的门先开了。
黑瞎子走出来时,头发乱糟糟的,他穿着件旧坎肩和裤衩,手里拎着空水杯,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活像个刚被赶出被窝的流浪汉。
他趿拉着拖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顺手把墙角那几盆歪了的兰草扶正,又用扫帚把落叶扫到一边。
动作利索,却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
“这地儿再不管,就得长草了。”
他嘟囔着,把扫帚靠在墙边,揉了揉眼睛,进了厨房。
厨房里,锅是干净的,米缸开着盖,水也添好了。
黑瞎子挽起袖子,舀了一把米倒进锅里,哗啦啦淘了两下。
水珠溅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哟,还挺贴心。”他自言自语,嘴角微扬,“我自己倒先伺候上了。”
话音未落,东屋的门吱呀一声推开。
张起灵走出来,肩上搭着一条灰白毛巾,手里还拿着黑瞎子昨天随手塞给他的洗脸盆。
他看了眼厨房,没说话,转身走到院角的水井边,压了几下把手,舀了一瓢水洗脸。
水珠顺着下颌滑落,在晨光里闪了一瞬,像碎银般坠入泥土。
然后他走到槐树下,踩着树干上几处凸起,几下就爬了上去,坐在一根粗枝上,背靠着树干,望着天发呆。
黑瞎子从厨房探出头,看见这一幕,笑着摇头:“行,你当树精,我当厨子,分工明确。”
锅里的水渐渐沸腾,米香慢慢弥漫开来,像一层薄雾裹住了整个院子。
黑瞎子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上,抱着膝盖,看着灶火跳动。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