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端着茶盘的丫鬟“不慎”脚下一滑,整盏滚烫的茶水泼向了沈长乐!
沈长乐虽及时侧身,袖摆和前襟仍湿了一大片,那丫鬟更是慌乱中扯到了她的衣带,导致外衫的系带都松脱了,显得颇为狼狈。
成王妃立刻关切道:“哎呀!这蠢笨的丫头!萧五夫人快快随人去更衣,莫着了凉。本妃早已备好了干净的衣裳。”
沈长乐却没有如她预料般顺从,反而脸色一沉,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怒气,提高声音道:“妾身虽愚钝,却也看得出,这丫头笨得未免太过刻意!好好一套新衣就此毁了,莫非是王妃娘娘觉得妾身碍眼,压根就不想接待?若是如此,早说便是,妾身立刻告辞,绝不多留片刻!”
说罢,竟真的转身就要走。
这一手以退为进,打得成王妃措手不及!
她设下此计,就是为了将沈长乐引去预设的更衣处,怎容她此刻离开?
眼见沈长乐作势欲走,其他女眷也投来讶异目光,成王妃急忙起身拦住,堆起满脸笑容,好话软话说了一箩筐:“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是底下人不懂事,本妃定重重罚她!妹妹千万莫要动气,快随人去换身衣裳,宴席还未开始呢……”
沈长乐却蹙着眉,一脸为难:“不是妾身不给王妃面子,实在是……今日出门前,为周转家计,刚与银庄约好,今日酉时之前务必归还三千两银子的短期借款,利息极高,逾期便要翻倍。眼看时辰不早,妾身心急如焚,实在无心饮宴,不如改日再来向王妃赔罪。”
她语气急切,眼神却清澈镇定,哪有半分真正为债务发愁的模样?
成王妃气得额角青筋微跳,心知这绝对是沈长乐临时起意的敲诈,目的就是打乱她的计划,并让她出血。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准备了诸多后手,付出了不小代价,岂能因这区区三千两就让沈长乐溜走?
她强压怒火,反复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我当是什么大事!不过些许银钱,岂能扫了妹妹的兴?这利息,本妃替你出了!”
“娘娘厚爱,可那是三千两……”沈长乐惊讶地提醒。
“三千两便三千两!”成王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心都在滴血,却不得不维持大方形象,“来人!速去账房支取三千两现银,按萧五夫人说的银庄,立刻送去,务必结清!”
沈长乐这才勉为其难地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连连道谢:“王妃当真菩萨心肠,解了妾身燃眉之急!既如此,妾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银子被王府的人急匆匆送走,沈长乐这才答应去更衣。
她带来的四名丫鬟寸步不离地跟着。
引路的王府丫鬟几次想找借口只让沈长乐一人进去,或者支开她的丫鬟,都被沈长乐身边伶牙俐齿的丫头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话里话外透着警惕。
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里。
早已与沈长乐通过气的表姐程露,适时开口:“咦?不过是换个衣裳,怎地这般周折?王府的规矩,倒是比宫里还严些?”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几位夫人听见,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
成王妃脸上笑容一僵,实在找不到合理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长乐带着四个丫鬟,浩浩荡荡地跟着引路丫鬟往后院去。
到了预设的更衣厢房附近,那丫鬟指着其中一间道:“萧五夫人,请入内更衣,衣裳已备好。”
沈长乐却脚步一顿,目光扫过那略显偏僻的屋子,忽然笑道:“这屋子似乎有些潮气。我方才听王妃娘娘说,备了最好的衣裳,想必是在娘娘常用的香闺或近处的暖阁吧?沾沾王妃的福气也好。劳烦带路,去王妃日常起居之处更衣即可。”
那丫鬟脸色瞬间白了,慌忙道:“那、那里恐有不便……”
“有何不便?”沈长乐笑意盈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王妃娘娘方才如此厚待,想必不会吝啬一间屋子吧?还是说……那屋子里,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她身后四个丫鬟也隐隐上前一步,形成护卫之势。
引路丫鬟急得满头汗,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强行阻拦,更不敢说王妃寝室有安排,只得眼睁睁看着沈长乐改了方向,朝着成王妃日常歇息的正院暖阁走去,完美避开了第一个陷阱。
一计不成,成王妃恨得牙痒,却不得不按下怒火,开启第二环计划——赏荷之后的骑马环节。
众人移步马场。沈长乐却以自幼体弱,不善骑术为由,坚决不肯上马,只愿在一旁的凉棚下观看。
而且,她紧挨着成王妃坐下,笑道:“妾身胆小,还是挨着王妃坐,心里踏实些。”
她甚至还抬头看了看头顶装饰华丽的彩棚,这棚子扎得真结实,真要是塌了,也是坐在尊位的成王妃顶着。
没能把沈长乐引到马背上,成王妃心中焦急,赶紧向心腹丫鬟使了眼色。
丫鬟领命,匆匆而去。
沈长乐心中一微,忍不住看向自己的丫鬟——这是萧彻临时派给自己的一名武婢,也不知本事如何。
武婢妙妹半跪于地,给沈长乐擦试身上的点心,意味深长地看向支撑凉棚的木竿。
沈长乐看了过去,发现那竹竿乃用桐油浸泡过的硬竹,坚硬如铁,且丝毫没有任何人为痕迹。
不由看着妙姝。
妙珠又看向正在骑马的一名官眷,轻轻吹了声口哨。
那名官眷座骑忽然惊马,载着程露狂奔而去,诺大的骑马场,只听到程露大喊救命的尖叫声。
整个马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包括成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