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幸福触手可及(2 / 2)

但对上她那双翡翠般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以及那眼眸中不容他再有任何逃避的坚定,所有试图构筑的防线都在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他输了。一败涂地。

“…是。”

这个音节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几乎耗尽了了他全部的力气。承认的话语一旦出口,随之而来的不再是羞耻,而是一种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恐慌与……孤注一掷的解脱。

他避开她的目光,盯着自己颤抖的手,声音低沉而破碎,不再是平日那种丝滑的讽刺,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 原始的痛楚。

“是我…嫉妒…嫉妒每一个可能靠近你的人…害怕…害怕你会觉得他们更好…更年轻…更…正常…”他艰难地吐出这些字眼,每一个词都像在凌迟他自己,“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留住你…只能用最愚蠢的方式…推开你…伤害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证明你对我…是特别的…哪怕…哪怕是恨…”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如同最幽深夜空的黑眸中,此刻清晰地翻涌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焚毁的、名为嫉妒的毒火和深不见底的痛苦。一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闪现、灼烧。

“我想象着…你会对别人露出那种…我从未见过的、明媚的笑容,允许别人轻易地触碰你…在槲寄生下…” 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那个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让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喘息,猛地别开了头,下颌线绷紧如岩石。

“而我…” 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低得几乎融入了塔楼呼啸的风声中,充满了无尽的、令人心碎的自我厌恶与卑微,“…而我只能像个幽灵一样…站在阴影里…看着。以那个…可笑又可悲的‘教授’的身份。”

他猛地转回头,目光重新锁住她,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又有什么东西在灰烬中孤注一掷地燃烧起来。

“我不满足…格温尼维尔。”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将这些压抑了太久太久的话语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浸染着长久以来积压的痛苦与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炽热渴望,“我不满足于只站在你身后,做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我不满足于仅仅拥有一个虚无的、被距离隔开的名分!我不满足于…只能以长辈或导师那种该死的、克制守礼的身份注视着你,触碰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更不满足…我们本可以…我们明明已经…可以再进一步的关系,却因为我…那些愚蠢、懦弱、幼稚得像巨怪一样的行为…而停滞在这里,甚至…濒临毁灭。”

他终于再次抬起眼,目光里是彻底投降后的、毫无保留的、赤裸裸的绝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的、微弱却顽固地闪烁着的希冀。

他像一个在悬崖边交出了所有武器、卸下了所有盔甲的战士,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是坠落,还是被拯救。

“所以,是的。格温尼维尔。”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斩钉截铁的清晰,“那个让你困扰的、该死的、该被扔进地狱烈火里焚烧的嫉妒的源头…那个让你感到被冒犯、被伤害的混蛋…就是我。西弗勒斯·斯内普。”

塔楼顶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穿过石缝的呜咽声,以及两人之间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滚烫的、一触即发的张力。他手中那瓶福灵剂的金色光芒,似乎也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微微摇曳,映照着他苍白脸上那复杂到了极点的表情。

格温尼维尔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在消化他每一个字的专注。翡翠绿的眸子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狼狈、痛苦、却异常真实的模样。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前迈了最后一小步。这一步,彻底消除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距离。近得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清冷的香气,能感受到她呼吸时微弱的暖意拂过他的下颌。

她没有去接那瓶珍贵的福灵剂。

而是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他紧握着瓶身、因为过度用力而冰冷僵硬的手指。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斯内普所有的感官防御,让他浑身猛地一颤,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瓶子。

然后,他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很轻,却像最精准的魔法,一字一句地,敲打在他毫无防备的心上:

“西弗勒斯,”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平静的、却带着千斤重量的确认,“你刚才说的…那些‘不满足’…是关于谁?关于‘你的学生’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还是关于…我?”

这个问题,像一把最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伪装,直指核心。

斯内普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平静无波却深邃如渊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的惊慌、他的无措,以及…那无法掩饰的、早已呼之欲出的答案。

所有的退路,都被这一句话,彻底封死。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勇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不堪、却无比清晰的单音:

“…你。”

只是你。

这个音节从斯内普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沙哑,却又无比清晰,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里。没有前缀,没有修饰,只有一个最纯粹、最赤裸的指代。不是“莱斯特兰奇小姐”,不是“我的学生”,仅仅是——“你”。

格温尼维尔翡翠绿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她的指尖依旧轻轻搭在他冰冷僵硬的手指上,没有移开,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个极其轻微、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接触。

塔楼的风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远,只剩下两人之间急促得几乎要撞出胸腔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擂动。

斯内普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他不敢睁开,不敢去看她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惊讶?是厌恶?还是…怜悯?他像一个交出了所有筹码、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扯下的赌徒,等待着最终的宣判。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解脱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从未如此赤裸地暴露在任何人面前,这种感觉比钻心剜骨更令人恐惧。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他感觉到搭在他手指上的那点微凉,轻轻动了一下。

不是抽离。

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却又异常坚定的力度,将她的手指,更紧地贴合在了他的手指上。然后,她用了些力,不是推开,而是…引导着他那死死攥着福灵剂瓶身、几乎要将其捏碎的手,缓缓地、不容拒绝地…放低。

斯内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猛地睁开眼,撞进她近在咫尺的眸光里。

那里没有预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只有一种…深沉的、复杂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了然,以及一种…他不敢去深究的…温柔?

“西弗勒斯,”格温尼维尔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轻,却像最柔韧的丝线,牢牢缠绕住他狂跳的心脏,“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种要求他必须完全清醒、必须对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负责的郑重。

斯内普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避开她那过于锐利、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目光,但她的眼神像是有魔力一般,牢牢锁住了他。他被迫迎上她的视线,在那双翡翠绿的深潭中,他看到了自己苍白、慌乱、如同困兽般的倒影。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害怕这只是一个更残忍的玩笑,害怕在他再次坦白后,会迎来更彻底的毁灭。

但格温尼维尔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和那不容退缩的目光,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支撑。

终于,他像是用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气力,黑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挣扎、痛苦,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的坦诚,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嘶哑,却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重复:

“…我嫉妒…我害怕…我不满足…都是因为…你。格温尼维尔。”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握着福灵剂的手都微微松了些,只是靠着她的手指支撑着才没有垂下。他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闭上了眼,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然后,他感觉到…她的手指,完全覆上了他的手背。

不再是轻轻的触碰,而是整个掌心,温暖而坚定地,包裹住了他冰冷颤抖的手。

这个动作,让斯内普浑身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格温尼维尔微微前倾了身体,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翡翠绿的眸子深邃得像夏夜的星空,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惊愕失措的脸。

“很好。”她轻声说,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浅、却真实存在的弧度,“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西弗勒斯·斯内普。也记住你此刻的感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依旧苍白的脸和紧抿的薄唇,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警告和承诺的意味:

“嫉妒、害怕、不满足…这些情绪很丑陋,但它们是真实的。而真实…比任何虚伪的平静都更有价值。”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按,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但是,西弗勒斯,如果你再敢用今天这种方式——用伤害我来证明你的‘特别’——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你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后悔’。”

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其中蕴含的冷意和决绝,让斯内普毫不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他毫不怀疑,如果再有下一次,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彻底驱逐出她的世界。

说完,她松开了覆在他手背上的手,那点微凉的触感骤然消失,留下一种空落落的寒意。在他依旧怔忡、仿佛灵魂出窍般的目光中,格温尼维尔不紧不慢地从她墨绿色长袍的内衬里,抽出了一张折叠得异常整齐、边缘锋利的羊皮纸。她的动作庄重而认真,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肃穆感。

斯内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死死地黏在了那张羊皮纸上。当它被展开时,上面是用他无比熟悉的、优美清晰却力透纸背的笔迹,以一种极其正式、甚至可以说是隆重的格式,书写下的邀请函。每一个单词都仿佛被精心雕琢过,承载着远超字面意义的重量。

她轻轻晃了晃那张看似轻飘飘、此刻却重逾千斤、仿佛能决定他未来全部命运的羊皮纸,抬眼,径直望进他震惊得几乎失去焦距、只剩下茫然空洞的黑色眼眸深处。她的声音清晰、缓慢,如同最精准的咒语,一字一句,不容错辨地敲击在他脆弱的耳膜和心弦上:

“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在此,我,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郑重询问:你,是否愿意应允,成为我,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在即将到来的圣诞舞会上的舞伴,以及…”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翡翠绿的眸子中闪烁着璀璨如星辰的光芒,混合着狡黠、笃定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期待,

“…携手共度此生的另一半?”

塔楼呼啸的风声、城堡远处隐约传来的节日喧嚣、甚至他自己胸膛里那震耳欲聋、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世界万物仿佛被施了最高级的静音咒,所有的光线、声音、感知都急速坍缩、凝聚,最终聚焦在她那双盛满了璀璨笑意与不容置疑期待的绿眼睛里,凝聚在那张轻飘飘却仿佛能压垮他所有理智和防线的羊皮纸上。

他等了仿佛一个世纪,才听到自己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颤抖的声音,破碎地、几乎不成调地响起:

“…你…”他试图说些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所有的词汇都显得如此贫乏无力,“…这…这是…认真的?” 他不敢相信,无法相信,幸福会以如此直接、如此猛烈的方式,砸在他的头上。

“从未如此认真过。”她的笑容愈发灿烂夺目,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足以驱散一切阴霾的笃定,仿佛在宣告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有的疑虑、恐慌、自我厌恶、卑怯…在那灿烂得几乎灼伤他眼睛的笑容和斩钉截铁的回答中,如同遇到正午最炽热阳光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蒸腾为虚无。一股汹涌的、他此生从未体验过的、滚烫的暖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冲垮了他内心所有摇摇欲坠的堤防,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微微战栗起来。

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得几乎带起残影——却不是去接那张象征着无上荣耀与幸福的羊皮纸,而是近乎颤抖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捧住了她的脸。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捧着她的脸,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稍一用力就会破碎的绝世珍宝。黑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情感风暴——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受宠若惊的敬畏,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沉淀了太久太久的爱意。

“Yes.”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磅礴的力量,仿佛在进行一项以生命和灵魂为誓的、最庄重的承诺。“I do. 格温尼维尔…我愿意。” 你的舞伴,你的另一半,你的…一切。此生不渝。

下一秒,他俯下身,以一种近乎虔诚又带着压抑太久终得宣泄的、失控的急切,吻上了她的唇。所有未尽的言语、所有错过的时光、所有澎湃汹涌的情感,都融化在了这个迟到已久、却终于到来的、带着泪水的咸涩和极致甜蜜的吻里。

那张写着正式邀请、承载着一个崭新开始的羊皮纸,从她松开的手指间轻轻滑落,飘落在塔楼冰冷粗糙的石地上,无人理会。

此刻,他握住了他真正的、唯一的、触手可及的幸运。

从此,幸福不再遥不可及,而是烙印于唇齿,铭刻于心,与呼吸同在。

不知过了多久,一吻方毕,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格温尼维尔翡翠绿的眸子蒙着一层水光,脸上带着动人的红晕,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纤细而有力的手指坚定地滑入他的指缝,与他骨节分明、微微颤抖的手十指紧密相扣。她仰起脸,笑着望向他,那笑容里带着满足、狡黠和浓浓的爱意。

“西弗勒斯,”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亲吻后的微喘,却异常清晰,“还记得吗?一年级最后的那个暑假,我和哈利、赫敏他们,在帕金森庄园暂住时…给你煮的那顿饺子?”

斯内普的思绪瞬间被这突兀的问题拉回了那个遥远而模糊的夏日夜晚。记忆的尘埃被拂去,露出了清晰的画面——家养小精灵战战兢兢送来的、与帕金森家奢华晚宴格格不入的、略显笨拙却热气腾腾的中式饺子。

“那个…寂静无声的饺子?”他低沉地回应,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带着怀念的弧度。那是他漫长而灰暗的人生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带着奇异暖意的片段之一。

格温尼维尔用力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无比温柔而专注,仿佛要透过漫长的时光长廊,凝视回当时那个躲在厨房角落、既怯懦又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包着饺子的小小的自己。“嗯。你当时…后来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问我,在把饺子递给你的时候,我…嘴里念叨了句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着揭开一个珍藏多年秘密的勇气,然后更紧地握住他宽大微凉的手,清晰而缓慢地,如同吟诵一句古老的魔咒,轻声说道:

“现在,我告诉你,西弗勒斯。其实我当时说的是…‘Je tai, Sever’。”

她凝视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地,温柔地揭开了埋藏心底多年的、最初的爱语:

“在法语里…那句话的意思是…‘我爱你,西弗勒斯’。”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瞬间击穿了西弗勒斯·斯内普所有的防备,精准地、狠狠地撞入他灵魂最深处那个从未有人触及的、最柔软脆弱的地方。

“从许多年前,那个还不完全懂得爱究竟是什么的小女孩…在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时候…就已经…爱着你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塔楼的风声远去,世界的喧嚣消失,一切感官都向内坍缩。只剩下她的话语,像带着回音的古老钟声,在他耳边、在他空旷的心谷里反复震荡、回响,掀起惊涛骇浪,将他彻底淹没。

原来…原来那份他以为永远遥不可及、只敢在最深沉的黑暗中小心翼翼珍藏仰望的光…在那么早之前,在一切都还未开始、前路一片迷雾的时候,就曾经如此笨拙、如此真诚地、试图用她稚嫩的方式,微弱地、却坚定地…照耀到他冰冷孤寂的世界里。

原来…他并非一直身处永恒的、绝望的严冬。早有一粒名为“爱”的种子,在多年前那个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夜晚,就被一只小手,带着懵懂的勇气和全部的真诚,轻轻埋在了他荒芜的心土深处。只是他从未察觉,任由它在心底最隐蔽的角落,沉默地、顽强地生长了如此之久,直至今日,破土而出,长成了参天大树。

巨大的震撼和排山倒海般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柔情瞬间席卷了他。他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最温暖的东西堵住。他只是猛地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纤细的骨骼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里,仿佛唯有通过这种近乎疼痛的贴近,才能确认眼前这巨大到不真实的幸福,不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残忍的幻梦。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带着冷冽清香的银黑色发丝间,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濡湿了她肩头的衣料。

格温尼维尔感受着他前所未有的、激烈得近乎失控的情感波动,心中充满了酸涩的甜蜜和无尽的怜惜。她温柔地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背脊,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终于归家的孩子。

过了许久,久到塔楼外的天色都开始泛出墨蓝,他才用一种极度压抑后仍带着明显颤音的、沙哑得不成样子的语调,在她耳边低语,如同立下此生最郑重、以灵魂起誓的契约:

“而我…从此刻起,直至生命终结…我的爱…将倾尽所有…弥补所有…我们错过的时光。”

多年前那颗寂静的、包裹着稚嫩却无比真挚爱意的饺子,在经历了漫长的、近乎绝望的等待后,终于…得到了最滚烫、最坚定、跨越了生死与黑暗的回应。

格温尼维尔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回到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地窖门口那个短暂却足以让她心跳失序的告别吻——她刚刚好好地行使了一下“女朋友”的全新权利,亲吻了她那位刚刚上任、似乎还有些僵硬的男朋友。

而地窖厚重的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门内,斯内普如同被石化咒击中般僵立在原地。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门,仿佛那是支撑他不至于瘫软在地的唯一依靠。黑袍之下,胸腔里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近乎失控的力度疯狂撞击着肋骨,震耳欲聋的跳动声在寂静的地窖里回荡,几乎掩盖了壁炉火苗微弱的噼啪声。

(她吻了我…)

这个认知像一道过于强烈的闪电,反复劈开他混乱的思绪,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空白和…滚烫的战栗。

(格温尼维尔…吻了我…)

不是幻觉,不是梦境。唇上那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的、柔软而微凉的触感,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还有她靠近时身上那股清冷的、带着雪松与古老羊皮卷气息的淡淡冷香,依旧萦绕在他的鼻尖,霸道地驱散了地窖里惯有的魔药苦味。

(她是我的了…) 这个认知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不…我是她的了。)

“……梅林……”一声近乎叹息的、破碎的气音从他喉间逸出。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海啸般汹涌而来的陌生狂潮。

那不是喜悦,不完全是,那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澎湃的东西——是难以置信的震撼,是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庆幸,是多年压抑的情感终于寻到出口的酸涩释放,是……一种近乎恐惧的、沉甸甸的幸福。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她仰起脸时眼中狡黠而明亮的光彩,她靠近时身上那股清冷的、独一无二的香气,她贴上他嘴唇时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触感……以及,她退开后,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唇角勾起的那抹带着得意和满足的、如同偷腥成功的猫儿般的笑容。

“晚安,我的……教授。”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故意在“我的”两个字上咬了重音,然后才转身,步伐轻快地消失在旋转楼梯的尽头。

“我的…”斯内普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苍白的脸颊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滚烫的热意,迅速蔓延至耳根。这两个字像是最强大的欢欣剂,注入他冰冷的血管,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的暖流。

他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脊依旧紧贴着石门,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离去时残留的一丝气息。他将脸深深埋入屈起的膝盖中,宽大的黑袍像蝙蝠的翅膀般将他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斯内普正像一个刚刚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礼物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少年,肩膀微微耸动,因为那过于汹涌、几乎要撑破他胸膛的情绪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抬起头,黑眸中翻涌的情绪尚未完全平息,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坚定光芒。他站起身,步伐有些飘忽,仿佛踩在云端。

他又想起她最后那个问题,关于那个“寂静无声的饺子”,关于那句埋藏多年的“Je tai”。原来,在他自以为身处无边黑暗的那些年月里,早已有一束微光,曾那样悄然地、笨拙地试图照亮他。只是他太过迟钝,太过封闭,竟然错过了那么久。

斯内普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真实的弧度,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他整张冷硬的、刻薄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甚至…依稀可见少年时代的一丝影子。

但仅仅几秒钟后,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有失体统”的表情,猛地收敛了笑容,脸上迅速恢复了惯有的紧绷和阴沉,甚至比平时还要冷硬几分,仿佛欲盖弥彰。只是那迅速泛红、并且一直红到了脖根的肤色,彻底出卖了他。

他有些狼狈地转过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他的魔药工作台,仿佛那里有什么亟待解决的重大难题。他需要做点什么…什么都好…来消化这过于汹涌、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陌生情感。

他拿起一根搅拌棒,无意识地在空无一物的坩埚里搅动着,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圣诞舞会…礼服…) 他混乱地想,(或许…那件黑色的…不算太糟?或者…应该让家养小精灵再熨烫一下?)

(她说不准穿黑袍…)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礼服,眉头紧紧皱起。

一种甜蜜的、慌乱的、充满期待的焦灼感,取代了之前所有的阴郁和绝望。

斯内普,此刻正像个第一次约会的毛头小子一样,在地窖里心乱如麻,坐立不安。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格温尼维尔吻了他。

并且,她将成为他的舞伴。他的…另一半。

这个认知,让这个寒冷的冬夜,变得前所未有的…滚烫而明亮起来。地窖的阴影里,似乎也悄然生长出了…名为希望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