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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凉州密信(上)(2 / 2)

她按照预定的密码转动…第一组转到“寅”,第二组转到“未”,第三组转到“戌”。

“咔…”一声极轻微的声音响起,铜匣的盖子轻轻弹开一条缝隙。

“咔…”第二声,另一边也如刚才一样弹开。

“咔…”第三声后,匣盖彻底掀开,楚潇潇屏住呼吸,看向里面。

那封折成方胜状的桑皮纸信静静地躺在里面,纸张的边缘都有些水渍晕痕…那不是雨水,而是汗水。

小七这一路,定是将铜匣藏在贴身的位置,死死守护着,汗水和血水都将包裹在外面的油布浸透了。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方胜,就着微弱的烛光下仔细观察着折法…方胜的折法有讲究,这是军中传递密信的惯例,不同的折法代表不同的紧急程度和保密等级。

郭戎川用的,则是最高级别的“九宫折”。

楚潇潇首先解开最外层的三角,然后沿着纸边特定的折痕,一层层展开。

动作必须精准,力道必须均匀,否则折痕处的隐形药线就会断裂,让信纸自动撕裂。

这是军中传承下来的惯用手法,父亲楚雄曾经教过她,郭戎川自然是知道的。

当最后一层被展开,信纸完全摊平在案上时,楚潇潇的指尖有些发颤。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信纸上的字迹。

那是用炭笔写的…炭笔粗糙,通常只用于临时记录或草图,正式文书绝少使用。

但郭戎川用了,而且用得极其用力…笔画粗砺,转折处甚至划破了坚韧的桑皮纸,墨色深黑,几乎要透到纸背。

这不是在书写,而是在刻,要将这些字迹深深刻入一段被掩埋了十年之久的往事之中。

楚潇潇不禁坐直了些,拿着纸仔细阅读了起来。

【大小姐均鉴】

【见字如晤,七日前的密令,末将已收到,彼时末将正在巡营,见王府侍卫小七,便知是小姐亲令,即刻回帐…经验看,铜匣无误,展信阅之,小姐所询三事…营田署女尸…赤砂流通…铜符来历……末将读罢,不觉冷汗透衣,此实乃令人骇然。】

【小姐所提供女尸特征,年不足十六,生前受到非人折磨,骸骨完整,此三点,令末将夜不能寐,忽忆十二年前初随大都督来到凉州后的一桩旧事,当时‘朱雀卫’曾随都督参与接收一批西突厥俘虏…】

楚潇潇的手指停在“西突厥俘虏”五个字上。

【西突厥处木昆部内乱,其部酋长阿史那贺鲁被其弟阿史德元所弑…而末将印象中贺鲁有一女,名阿史那云,时年二十四,善骑射,通汉话,在其部素有勇名…乱起时,云率亲卫百人突围,终因寡不敌众,于碎叶川南与其女一同被俘…】

碎叶川…楚潇潇记得这个地方,父亲的笔记中曾经写到过,碎叶城是安西四镇之一,战略要冲,而碎叶川,便是在此城南不足百里之处的一片广袤平原地带。

十二年前,那里确实发生过一场突厥部落的内乱,但朝廷记载语焉不详,只说是“蛮夷内斗,无关大局”。

现在看来,并非无关。

【俘云及其女者,正是其叔阿史德元,此人凶残,弑兄后欲斩草除根,但见云容貌姣好,又通汉话,其女又年龄尚小,遂改变主意,将其押送长安,意图献俘请功,换取大周支持,此事当时在边关略有传闻,但不久后便无人再提…】

楚潇潇继续往下读,心跳渐渐加快。

【末将当时负责接收这批俘虏,共一百三十七人,多为老弱妇孺,点名时,唯独不见阿史那云,询问押送将领,答曰:‘贵女染疾,途中暴毙,已就地掩埋…’末将当时便疑之,因前一日尚有斥候回报,见囚车中有一女子,容貌与传闻相符…】

【后来末将私下查访,有一老卒酒后吐真言…他亲眼见阿史那云和其女被单独押上一辆青篷马车,未戴镣铐,衣着整齐,不似囚徒,押送者非军中之人,而是一伙黑衣客,约七八人,身手矫健,为首者腰间佩玉,刻螭纹…】

螭纹玉佩!

楚潇潇的呼吸为之一滞。

之前在码头,老船夫说见过一个监工模样的汉人,腰间玉佩是“张牙舞爪的兽头”。

李宪推断可能是螭吻。

现在,郭戎川的信里,十二年前带走阿史那云的黑衣客首领,也佩螭纹玉。

是同一个人?

还是同一股势力?

她强迫自己冷静,继续看信。

【此事本已尘封,然小姐提及赤砂、铜符,令末将不禁又想起另一桩旧案…约十年前,大都督楚公雄,曾密查一桩‘红石走私案’…】

看到“楚公雄”三个字,楚潇潇的手指微微蜷缩。

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当时,玉门关至凉州一带,屡有商队报案,称货物被劫…蹊跷之处在于,劫匪不取金银绢帛,专抢一种红色矿石…楚公觉有异,命某暗中追查…末将带斥候营精锐三十人,扮作商队,往返玉门关三次,终在关外百里的‘野狼谷’设伏,截下一批正在转运的红石…】

信纸在这里,字迹开始变得凌乱,很明显郭戎川的心中不太平静,似乎是因为想到了当年的事情而颇为激动。

【共十二驮,每驮两袋,以军粮袋伪装,押运者八人,皆着便装,但某认得其中三人…他们是玉门关戍卒,截获后,末将当即审讯,为首者招供…他们受上官指派,每月朔望之日,从关外接应红石,分批次运入关内,交接给一伙胡商。】

【末将还问了他们要这些红石的用途,他们不知…只说是上峰严令,不得多问,某将红石样本送交军中医官查验,三日后,医官回报,言此石磨粉后,性状奇特…】

楚潇潇读到此处,背脊感到一阵发凉。

她几乎能想象父亲当年听到这份回报时的表情。

【医官言…此石粉本身毒性微弱,但若与‘龟兹断肠草’汁液相合,则毒性剧增,中者七窍流血,肤现赤斑,死状可怖…更奇者,此石粉若单独遇高热,会变色,显赤红如血,经久不褪。】

【都督闻报,神色大变,他当即将所有红石封存,命某将涉案戍卒秘密关押,不得走漏风声,彼时末将略有不解,曾问都督:此石既与‘龟兹断肠草’有关,是否应上报朝廷,彻查边关?楚公沉默良久,只答一句:‘戎川,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三日后,大都督单独提审那名为首的戍卒,末将则在帐外值守,隐约听见帐内争执,戍卒似在供出一个名字,楚公厉声追问,突然,帐内传来惨叫…待末将冲进去的时候,那戍卒已口吐黑血,气绝身亡,大都督立于尸旁,面色铁青,手中握着一枚铜钱大小的黑色药丸…】

【是‘龟兹断肠草’提炼的速毙毒…】

郭戎川的字迹在这里剧烈颤抖,几乎要把纸面划破了。

【有人灭口,就在大都督面前,而大都督…他认出那毒丸的来历。】

楚潇潇闭上眼。

她能看见那个场景:军帐、油灯、父亲的背影、地上蜷缩的尸体,父亲握着那枚毒丸,指节发白,他知道是谁,知道是什么势力,能在他的大帐里,在他眼前,灭掉他刚抓到的关键证人。

【之后三日,大都督闭门不出,第四日,他召末将入帐,交予一封密信,命某即刻送往洛阳,面呈狄阁老…他说:‘若我出事,此信可保你性命。’末将不肯走,楚公怒斥:‘这是军令!’】

【后大都督暴毙后,红石走私骤然停止…末将暗中追查当年涉案之人:三名戍卒,一人‘暴病而亡’,一人调任岭南,三月后染瘴气死…第三人,名周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