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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凉州密信(下)(1 / 2)

周奎…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楚潇潇的瞳孔。

【周奎当时任玉门关戍副,掌关防查验,所有通过玉门关的西域货物,若无他的手令断无可能,故而赤砂入关,没有他的配合,绝难成行…后大都督查到这一情况时,当即便欲提审周奎,但尚未动手,便发生了碎叶城战事…大都督死后的第二年,周奎负责押运的一批左威卫军需在玉门关外被歹人劫掠,因此事被罢官,后回到长安不出三年,得到重新起用,调入太仆寺,后任山丹军马场典厩署令。此人在凉州案后被革职返京,杳无音信,不知此消息对小姐是否有用,望详查…】

楚潇潇的指尖按在“周奎”二字上,用力到泛白。

凉州山丹军马场,典厩署令周奎。

那个在审讯时对答如流,将所有罪责推给已死的孙康,最后仅是罢官,现在又在那处废弃的码头改头换面成为梁王门客的周奎。

原来他十年前就在。

在玉门关,在父亲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放行那些装载着赤砂的“商队”…父亲查到了他,正要动他,碎叶城战事爆发了…

这其中真的是巧合吗?

碎叶城一战,是否另有隐情?

楚潇潇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

她继续往下看信,郭戎川的字迹在这里变得格外沉重,下笔几乎要透出纸背:

【小姐,碎叶城一战,末将至今思之,犹觉蹊跷,彼时突骑施率部败走,大将军权善才下令都督出兵追击,而大都督当时曾召我等在书房详谈,言此战恐有诈…】

【大都督言:突骑施败走,其势虽大,然队形未散,甲胄未解,应为诈退,我们本应固守,待其自乱阵脚。然朝廷急令速战,且指定凉州军为前锋,直扑碎叶城…此用兵之法,与大都督平日慎战风格相悖,大都督疑军中有内应,泄露我军部署,故敌军每每能料我机先…】

【末将曾也问过大都督:内应是谁,大都督默然良久,答:或不在军中,在朝中…言罢,大都督取出一封密函,让末将观之,此函乃夏官发来的战前部署调整令,落款是夏官侍郎杜审言,但大都督指着一处印记,言此印泥颜色与夏官常制有异,且印文边缘略有模糊,似为仿制,同时,权大将军亦不会犯如此之兵家大忌…】

楚潇潇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记得父亲的书房里,确实有一枚兵部专用的铜印,父亲偶尔会拿出来比对文书。

她小时候好奇问过,父亲只说:“印鉴真伪,关乎生死。”

原来指的是这个。

郭戎川的信继续写道:

【大都督命末将暗中查访送信使者,然使者已于当夜‘急病暴毙’…此事便不了了之,后不等天明,大军就已开拔…碎叶城一战,果如大都督所料…我军刚至城外,便遭三面伏击,即便大都督早有防备,但奈何寡不敌众,我军最终惨败…】

【此战之前,大都督已与突厥人相持数月,清点缴获的敌军物资,发现其中竟有大量凉州军械…正是年前报失的那批,更令人心惊的是,敌军中竟有身着凉州军服饰者,虽已战死,但都督验其尸身,确为汉人,且手掌有长期持弩形成的厚茧,乃军中弩手无疑…】

楚潇潇的手开始发抖。

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父亲不是战败,是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

用伪造的军令把他逼上战场,用偷运出去的军械武装敌人,甚至可能安插内应在军中,要在战场上置他于死地。

碎叶城一战后,父亲大败,朝廷下令“罢官押解回京”,但这个罪责本不该由父亲一人承担。

她强迫自己继续读下去,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大都督回到凉州,朝廷问罪的旨意已到…言大都督‘擅启边衅,虚报战功,且妄加出击,致使碎叶城一败’,着即罢免凉州都督一职,押解回京受审…大都督接旨时,面色平静,只对末将言:戎川,凉州军务,暂托于你,待我进京,自会向圣上陈情。】

【押解队伍启程前一夜,大都督召末将密谈,交予末将一匣文书,言:此中乃红石走私案卷宗副本,及碎叶城战中可疑之处记录…若我平安抵京,此匣无用,若我途中出事,你需将此匣交予狄阁老,万不可经他人之手。】

【末将问:大都督怀疑有人要在途中下手?大都督摇头:不必途中,明日出府门,便是鬼门关…】

【闻言,末将大惊,欲调亲兵护卫,大都督制止,言:若他们真要杀我,你护不住,况且,我若死在凉州,此案永无昭雪之日…我需活着进京,哪怕…只是活着上囚车。】

楚潇潇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硬生生把呜咽压回喉咙。

父亲知道。他知道自己走出府门就会死,但他还是走了…因为他要赌,赌一个进京面圣的机会,赌一个在朝堂上揭开真相的可能。

哪怕代价是他的命。

“爹,原来,那夜你看潇潇的眼神是这个意思…”楚潇潇呢喃着,眼眸穿过窗外的暮色,望向了远方…

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继续低头看向信笺:

【翌日深夜,囚车至府门前,大都督一身素袍,未戴枷锁,从容而出,府门外聚了数百军民,皆跪地哭送,大都督行至囚车前,忽转身,对众人拱手一礼,礼毕,他抬步欲登车…】

信纸在这里,被大团墨渍污染…不是笔误,是写信的人手抖得厉害,炭笔重重戳在纸上,划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

过了好几行,字迹才重新出现,但变得歪七扭八,显然心中在不断地平复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