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左右。去年双十一买的。”
“出过故障吗?维修过吗?”
“没有,一直很正常。”
“最近有没有下载奇怪的App?或者点击可疑链接?”
我把和陈昊的检测结果告诉他:“都检查过了,没问题。”
陆远点点头,打开自己的包,取出一个类似电子词典的设备,上面有天线和显示屏。他把设备靠近我的手机,显示屏上立刻出现跳动的波形。
“电磁场异常。”他自言自语,“但不是手机本身发出的。”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外部能量场在影响你的手机。”陆远收起设备,“林小姐,我想了解一下你的个人情况。最近有没有经历亲友离世?或者去过特殊场所?比如医院、殡仪馆、事故现场?”
我想了想:“没有。我生活很规律,家到公司两点一线。父母都健在,朋友也都好好的。”
陆远沉思片刻:“那这部手机之前的主人呢?你买的是新机还是二手机?”
“新机,官方渠道买的。”我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大概一个月前,我不小心把手机掉进了地铁轨道。”我回忆着,“当时列车快进站了,我没敢跳下去捡。是地铁工作人员用长杆帮我捞上来的。手机没事,只是外壳有点刮痕。”
陆远眼睛一亮:“还记得具体日期和时间吗?”
“上个月12号,晚上九点左右吧。”
“地点呢?”
“人民广场站,往浦东方向的那侧。”
陆远在笔记本上记录着:“那天,那个地铁站,可能发生过什么。”
他拿出另一部手机,开始搜索新闻。几分钟后,他找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严肃。
“林小姐,你看这个。”
他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是一条本地新闻,发布于上个月13号:
“昨日晚间,一男子在人民广场地铁站跳轨身亡。事故发生在晚上八点五十分左右,导致二号线停运约一小时。死者为32岁男性,疑似因工作压力过大轻生。警方呼吁市民关注心理健康...”
报道的时间、地点,和我手机掉下轨道的时间地点几乎重合。
“你认为...有什么联系?”我声音发颤。
“不一定有联系,”陆远谨慎地说,“但巧合太多。你的手机掉下轨道,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有人自杀。之后你的手机开始出现异常,而这些异常通常发生在凌晨三点左右——这正是那位死者死亡时间的估计值。”
我抱紧双臂,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说,那个人的...灵魂,附在了我的手机上?”
“我不确定。”陆远诚实地说,“但有这种可能性。电子设备,尤其是掉落或损坏过的,有时会成为能量附着的载体。”
“那我该怎么办?扔掉手机?”
“不一定有用。”陆远摇头,“如果真是灵体附着,扔掉手机可能只会让它转移目标,或者更糟——激怒它。”
“那我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的声音提高了,“每天晚上被鬼压床,看手机显示恐怖信息...”
陆远示意我冷静:“今晚,我和你一起在你的公寓过夜。我想亲眼看看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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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陆远带着他的设备来到我的公寓。他在客厅布置了几个传感器,然后在卧室安装了更多的摄像头,包括一个红外热像仪。
“这些设备能检测温度变化、电磁波动和异常能量场。”他解释道,“如果真有灵体活动,我们可能会捕捉到一些证据。”
凌晨一点,我们各自就位。我躺在床上,陆远坐在卧室角落的椅子上,保持安静。
时间缓慢流逝。凌晨两点,我依然清醒。陆远轻声说:“尽量放松,试着入睡。”
我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不知过了多久,睡意终于降临。
然后,那种感觉又来了。
身体沉重,无法动弹。但这次,我的意识格外清晰。我能听到陆远轻微的呼吸声,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微妙变化。
手机屏幕亮了。
不是慢慢亮起,而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屏幕上不再是文字,而是一个模糊的画面,像是透过毛玻璃看到的景象。
画面逐渐清晰。是一个地铁站台,视角很低,像是从轨道向上看的。我能看到站台边缘,看到乘客的脚,看到列车进站时刺眼的车灯。
然后,画面变了。变成一只手,一只握着手机的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电话号码,正在拨出。
电话接通了。
但我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只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绝望而疲惫:“...真的撑不下去了...对不起...”
接着是一声巨响,列车鸣笛,尖叫声。
画面黑屏。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屏幕闪烁,显示出一个正在拨出的电话号码:138****0000。
正是我前两次看到的那个号码。
陆远突然起身,冲向床头柜。他没有碰我的手机,而是拿起自己带来的一个设备,对准手机。
“能量读数飙升!”他低声说。
我的手机屏幕上,那个拨号界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照片。
一个男人的照片,三十多岁,面容憔悴但清秀。他站在某个办公室的窗前,背对着夕阳,笑容勉强。
照片下方有一行字:
“告诉他们,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手机自动拨出了一个号码。
不是138开头的那个神秘号码,而是一个我熟悉的号码——我公司的总机。
“不!”我在心中呐喊,用尽全力挣扎。
电话接通了。手机进入了免提模式。
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喂?哪位?”
是我公司前台的夜间值班员小张。
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是我刚才在画面中听到的那个声音:
“告诉林经理...项目数据...备份在...云端...”
话没说完,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好。
小张困惑地问:“什么?您是哪位?林经理已经离职了...”
男人似乎没听到,继续说:“密码...她的生日...对不起...”
通话突然中断。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我的身体恢复了控制。我坐起身,浑身颤抖,看向陆远。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我们得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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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陆远给我倒了杯热水。我捧着杯子,手还在抖。
“那个男人...就是新闻里跳轨自杀的人,对吗?”我问。
陆远点点头:“我查过了。他叫周文,是一家It公司的项目经理。上个月因为项目失败,被公司辞退,据说还面临巨额赔偿。”
“他刚才说的林经理...”
“是他的上司,也是让他背黑锅的人。”陆远叹了口气,“周文自杀后,那家公司很快把责任都推给他,说他擅自修改数据导致项目失败。但圈内人都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公司高层的决策失误。”
“他想通过我的手机...传递信息?”
“看起来是的。”陆远说,“他死前最后一刻,可能正在打电话。你的手机在同一时间掉落在同一地点,也许...捕捉到了他最后的能量。”
“那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为什么是凌晨三点?”
“凌晨三点被认为是灵界与人间界限最薄弱的时间。”陆远解释,“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可能你的手机需要某种‘激活’,或者他的意识需要时间凝聚。”
我靠在沙发上,感到深深的疲惫:“现在我该怎么办?帮他传递信息?”
“这取决于你。”陆远认真地说,“你可以选择不理睬,我可以尝试净化你的手机,让他的意识离开。但这样做,他的遗愿可能永远无法传达。”
“或者?”
“或者你帮助他完成遗愿,让真相大白。”陆远看着我,“但这可能有风险。与灵体打交道,无论意图多么善良,都不简单。”
我想起周文照片上憔悴的面容,想起他声音中的绝望。一个努力工作的人,被公司抛弃,连死后的名誉都要被玷污。
“我想帮他。”我听见自己说。
陆远点点头,似乎早有预料:“那我们得制定计划。不能直接联系那家公司,他们不会承认。我们需要证据。”
“手机里的那些...信息,算证据吗?”
“不算法律意义上的证据,但足够引起关注。”陆远思考着,“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愿意报道的记者,同时保护你不被卷入太深。”
我们讨论到天亮,制定了一个初步方案。陆远会联系他在媒体界的朋友,我会整理手机中出现的所有信息——截图、录音、时间记录。
离开前,陆远给了我一个护身符一样的小装置。
“这是电磁干扰器,可以暂时屏蔽异常能量。”他说,“晚上睡觉时打开,至少能保证你不被鬼压床。”
“你不担心这会激怒他吗?”
“从他的行为来看,他不是恶灵。”陆远说,“他只是想传递信息。我们既然答应帮忙,他应该不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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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相对平静。我每晚打开干扰器,确实没有再经历鬼压床或手机异常。我和陆远保持联系,他正在寻找合适的媒体渠道。
第四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地铁站台上,正是人民广场站。周文站在我旁边,看着轨道。
“谢谢你。”他说,没有转头看我。
“你的信息,我们会想办法传递出去。”我说。
他点点头:“数据备份在云端,账号是我的工号,密码确实是林经理的生日。她一直用这个密码,以为没人知道。”
“为什么选择我?”我问出了最大的疑问。
周文终于转过头,他的脸在梦中有种透明的质感:“因为你的手机掉下来时,我看到了。那一瞬间,我想抓住什么,什么都好...然后就感觉到了你的手机。”
“所以你...附在了上面?”
“我不知道。”他苦笑,“我只记得强烈的想要说出真相的执念。你的手机成了一个...通道。”
梦境开始模糊。周文的身影逐渐透明。
“就快成功了。”他说,“我能感觉到。谢谢你给我第二次机会...说出真相的机会。”
他消失了。我醒过来,凌晨四点十七分。
床头柜上,我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张新的照片。
是周文和他妻子的合影。两人笑容灿烂,背景是海边,看起来是几年前拍的。照片下方有一行字:
“告诉她,我爱她,一直爱”
我的眼眶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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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陆远联系的一家调查媒体发表了长篇报道,揭露了周文所在公司的管理问题和不公对待员工的情况。报道引用了“匿名内部人士”提供的证据,包括云端备份数据的访问记录,证明项目失败的主要原因确实是高层决策失误。
报道发出后,引起广泛关注。那家公司股价大跌,董事会不得不公开道歉,承诺对周文的家庭进行赔偿。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
报道发出的当晚,我关闭了电磁干扰器,将手机放在床头。我想最后一次与周文沟通,告诉他事情的结果。
凌晨三点,我准时醒来,但没有经历鬼压床。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最后一条信息:
“谢谢。我可以安心离开了。”
然后,手机自动关机了。
我试着开机,但电池显示完全没电——尽管睡前我刚刚充满。插上充电器后,手机正常启动,但所有异常痕迹都消失了。相册里那些诡异的照片不见了,通话记录正常,一切恢复如常。
我松了口气,却也感到一丝莫名的怅然。
第二天,我把手机送到寺庙,请师父做了简单的净化仪式。不是因为我害怕残留什么,而是觉得应该有个正式的告别。
师父告诉我,手机很干净,没有任何负面能量。
“那位施主已经了却心愿,往生去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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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的今天,我换了一部新手机。旧的那部被封存在盒子里,放在衣柜顶层。
我不再加班到深夜,学会了平衡工作和生活。偶尔,在凌晨三点醒来,我会看向那个盒子,想起那个素未谋面却以特殊方式相识的人。
昨晚,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周文和他的妻子在海边散步,手牵着手。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醒来时,凌晨三点零三分,我的新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两个字:
“安好”
我笑了笑,没有回复,也没有追查号码来源。
有些故事不需要结局,有些告别不需要言语。
我关掉手机,重新入睡。
这一次,没有鬼压床,没有诡异铃声,只有平静的、深沉的睡眠。
窗外,城市依然在运转,地铁依然在轨道上飞驰,成千上万的手机在同一时刻传递着信息、情感和记忆。
而我知道,在某个看不见的频率上,所有的未接来电,最终都会找到它们的归宿。
所有未说出口的话,终将有人听见。
夜还很长,但黎明总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