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山谷里铺开的时候,楚清歌正蹲在溪边洗锅。
昨晚煮过火锅的锅底粘着一层红油,她拿河边沙子蹭了半天,嘴里念念有词:“辣椒籽卡缝里了……这锅算工伤吧?能不能找宗门报销?”
小朱朱站在她头顶打哈欠:“主人,咱们现在是逃亡人员兼造反预备役,你还想找谁报销?”
“流程不能乱。”楚清歌严肃地说,“等掀完桌子,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张锅的损耗记在‘革命经费’账上。”
赤羽优雅地站在上游一块石头上,用喙梳理翅膀下的金红色羽毛:“呵,凡人。本座涅盘时用的浴火池,比你整个玄天宗都值钱。”
“是是是,您高贵。”楚清歌把锅涮干净,起身时眼前突然黑了一下。
她晃了晃,站稳了。
但眉心胎记突突地跳,脑子里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在吵架——草木的低语、昨晚玉简里那些血字、丹尊残魂时不时的冷笑、还有那句“药材药材药材药材”……
“喂。”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清歌回头,看见他靠在一棵老树下,抱着剑,晨光透过枝叶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师兄早啊。”她咧嘴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掀桌——”
话音没落,她脚下一软。
不是真的摔倒,是那种神魂突然被抽空一瞬的虚浮感。眼前景象晃了晃,溪水声、鸟鸣声、赤羽梳理羽毛的窸窣声……全都扭曲成尖锐的杂音。
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胳膊。
沈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手指隔着衣袖扣在她小臂上,力道稳得像铁钳。
“又来了?”他问得简短。
楚清歌咽了口唾沫,强笑:“没事,就昨晚没睡好……”
“你心跳声像打鼓。”沈墨打断她,另一只手抬起来,食指和中指并拢,悬在她眉心前一寸,“闭眼。”
“干嘛?”楚清歌往后缩,“师兄我跟你讲,虽然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但男女授受不——”
“闭眼。”
那声音不高,但带着某种她无法拒绝的力量。
楚清歌乖乖闭上眼睛。
下一秒,一股清凉却磅礴的剑意从眉心涌入——不是攻击,不是试探,像是春日的溪流漫过干裂的土地,温和而坚定地渗透每一寸缝隙。
她“看见”了自己的识海。
原本平稳的灵力海洋此刻波涛汹涌,各种杂念像黑色礁石般从海底冒出来,撞得浪花四溅。那些“药材”“骗局”“掀不动怎么办”的念头,化作一根根细密的荆棘,缠绕着她的道基。
然后剑意来了。
不是斩,不是劈,是“抚”。
浩然而纯粹的剑意如月光般铺开,所过之处,浪涛渐平,荆棘软化。它不消灭那些念头,只是把它们轻轻推开,在混乱的识海中撑开一片清净地。
楚清歌听见自己的心跳慢慢稳下来。
她睁开眼。
沈墨已经收回手,正垂眸看她,眼角那点泪痣在晨光里格外清晰。
“好点没?”他问。
楚清歌愣愣点头:“师兄,你这招……比静心丹管用。”
“剑意稳心,基本功。”沈墨转身往回走,“你道基不差,只是被太多杂念同时冲击。稳住核心,杂念自散。”
楚清歌跟上去,小跑两步和他并肩:“那要是稳不住呢?”
“那就崩了。”沈墨说得轻描淡写,“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走火入魔——像林青羽那样,靠血晶强行提升,道基早就千疮百孔。”
楚清歌想起林青羽眼里时不时闪过的红丝,打了个寒颤。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刚才,是在帮我修补道基?”
“不算修补。”沈墨从储物袋里掏出个馒头——还是昨天她分给他那个,掰了一半递过来,“是让你记住‘稳’是什么感觉。下次再乱,自己调。”
楚清歌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含糊道:“谢谢师兄……不过你这剑意怎么这么暖和?我听说浩然剑意不都挺凌厉的吗?”
沈墨脚步顿了顿。
他侧过头,晨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另外半边藏在树影里。
“剑意随人心。”他说,“你想它暖,它就暖。”
楚清歌眨眨眼,忽然笑起来:“那师兄你现在心里挺暖和的嘛!”
沈墨面无表情地转回头,耳朵尖却有点红。
“吃你的馒头。”
两人回到临时营地时,阿甲已经从地里钻出来,背上驮着一堆新鲜蘑菇:“主人!地下的蘑菇!没毒,我尝过了!”
小朱朱飞过去啄了一口,“呸”地吐出来:“苦的!”
“蘑菇就是要苦的才香!”阿甲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