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传承,并非授予答案,而是点亮求索者心中的那盏灯。
希望号穿越星海,将林霄散功还愿、返璞归真,并于危急关头展现玄妙道境的消息,如星火燎原,传遍了正在复苏的万千世界。
一时间,各方势力震动,心思各异。
诸多重建中的大宗门、新生王朝的领袖,乃至一些隐世不出的古老存在,纷纷携重礼,或亲自前来,或派遣特使,汇聚于希望号停泊的星域外围。
他们的目的惊人地一致——恳请、甚至试图拥立林霄为统御新生星海的“神王”或“道祖”,建立无上神庭,以绝对的权威和力量,引领万界走向新的秩序。
在他们看来,林霄虽散去了磅礴愿力,但其深不可测的“道境”与力挽狂澜的威望,正是结束混乱、确立新纪元的最强保障。
一座新的、由“圣人”主导的神权秩序,似乎是最顺理成章的选择。
希望号舰桥内,连日来访客络绎不绝,游说之声不绝于耳。清虚子激动得满面红光,认为此乃天命所归,大道彰显。
百里玄虽不屑于权势,却也觉得若林霄登高一呼,确实能省去许多麻烦。连凌清雪,也从稳定大局的角度,静默旁观,等待林霄的决断。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心动的、执掌星海的权柄诱惑,林霄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慷慨激昂地拒绝,也没有犹豫不决地权衡,只是在那日送走又一波说客后,立于舷窗前,望着窗外为表敬意而静静悬浮、延绵如星的各方舰队,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略带惫懒和嘲弄的笑意。
“神王?道祖?统御星海?”他低声自语,白金色的眼眸中一片清明,倒映着璀璨却冰冷的星辰,“不过是换了个名头的‘观测者’罢了。坐上那位置,今日立的法,明日可能就成了需要被推翻的枷锁。这非是自在,是作茧自缚。”
他转过身,看向舰桥内等待他决定的众人,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替我回绝所有好意。这星海,不需要一个新的‘天’来笼罩。万界生灵刚刚挣脱樊笼,需要的不是另一个神坛上的偶像,而是……认识自己、站稳脚跟的勇气与智慧。”
“可是,林霄大人(小子)!若无强力约束,各方势力纷争再起,规则伤痕未愈,恐生大乱啊!”清虚子和几位长老急切劝道。
“乱,是生机的一部分。”林霄目光深邃,“观测者追求绝对秩序,结果如何?真正的和谐,并非死水一潭,而是在动态的平衡中,百花齐放,百舸争流。我们所能做、所应做的,是扶助,而非主宰;是点燃火种,而非规定燃烧的姿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坚定:“我曾是个碰瓷的,深知底层挣扎的不易与渴望。如今,我或许有了一点能力,但这能力,不该用来建造新的牢笼。我想用另一种方式,为这片星海做点事。”
数日后,林霄悄然离开了希望号,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去往了一处并非灵气最浓郁、也非战略要地,但山明水秀、生机盎然、且靠近几个新生文明交汇区域的无名星域。在一座并不算高耸、却清幽宁静、可俯瞰云海星河的青翠山峰之巅,他亲手伐木采石,搭建了三间简陋的茅屋,一圈竹篱。
没有牌匾,没有仪式,只在篱笆门上,以树枝随手刻下了四个朴拙却道韵天成的字——“自在书院”。
消息传出,星海再次哗然。无人理解这位“圣人”为何放弃唾手可得的无上权柄,选择如此“儿戏”的归隐。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自在书院”的规矩。林霄通过希望号对外宣布:书院不传固定功法,不授杀伐之术,不立门户之见。每月逢五、逢十,书院开门,凡有心求解修行之惑、人生之困者,无论修为高低、种族为何,皆可前来。不论道,只答疑;不授业,只解惑。
一时间,质疑、嘲笑、不解之声四起。但亦有不少在观测者阴影下压抑太久、或在新生时代感到迷茫的修士与凡人,抱着试一试、甚至是好奇的心态,踏上了前往那无名星域的路。
书院开张首日,来者寥寥,多是附近星域的低阶修士和些许凡人。
一名卡在筑基瓶颈多年、心魔丛生的老修士,颤巍巍地提出心中困厄。林霄未言功法,只随手摘下一片草叶,以其上露珠折射晨曦,问:“汝看此光是露珠之光,还是晨曦之光?是露珠困住了光,还是光成就了露珠?”老修士怔然,凝视许久,忽而老泪纵横,躬身一拜,瓶颈竟有松动迹象。
一位因家园被毁、亲人离散而充满戾气的年轻武者,质问天道不公。林霄带他至山崖边,指着一株从岩石裂缝中顽强生长的青松:“它可曾怨过岩石挤压,可曾恨过风雨摧折?它只是生长,向着光。”青年默然,眼中戾气渐消,对着青松郑重一揖。
一位痴迷丹道、却屡屡炸炉、道心将溃的炼丹师,哭诉其苦。林霄捡起一块山间普通的焦黑木炭:“此物曾是林木,历烈火而成炭。你说它是毁了,还是新生?丹之一道,是在炼药,还是在炼心?”炼丹师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继而疯疯癫癫大笑离去,数月后竟以全新理念炼成灵丹。
没有天花乱坠,没有神通展现。林霄只是坐在茅屋前的青石上,喝着清茶,与来访者如同老友闲谈。他的话语平淡,却总能直指问题核心,或借物喻理,或反问本心,引导提问者自己看见症结,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他周身那自在道境的自然道韵,如同春风化雨,无声地滋养着来访者的心神,抚平焦躁,启迪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