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收起地图,烛光在他指间投下细长的阴影。煤油灯的气味混着咖啡残香,在昏暗空间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他注意到苏羽起身时衣袖擦过桌沿,几滴冷掉的咖啡在木质表面晕开深色痕迹。
“西北方向。”苏羽的声音很轻,像在确认什么。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那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温度。
街道对面办公楼里的手电光突然熄灭了一扇窗。有人影在玻璃后晃动,很快又亮起新的光源。这些光点明明灭灭,如同濒死生物的神经末梢。
他们推开咖啡馆门的瞬间,风铃发出干涩的撞击声。原先由电子系统控制的阻尼器已经失效。门外空气里飘着纸张燃烧的气味,几份文件在街角打着旋,墨迹被雨水泡得模糊。
“基础通信衰减速度超出预期。”陆凡低头查看腕表,液晶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变,“不是线性崩溃,是阶梯式崩塌。”
苏羽的视线掠过电线杆上垂落的光纤,那些细线在风中摇晃,像被抽去骨骼的蛇。他鼻腔里还萦绕着咖啡馆的暖意,皮肤却已经感受到信息真空带来的寒意。某种更深层的断裂正在发生——不是技术层面的故障,而是认知基底的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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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应急会议厅占据着旧市政大楼最坚固的穹顶空间。十二面环形屏幕有七面保持着黑暗,剩余的五面不时闪过噪波。与会者面前摆放着纸质档案,这是三小时前刚从地下档案库调取的原始记录。
“chiron集团首席执行官至今失联。”安全顾问将照片推到胡桃木会议桌中央,“他们最后传回的影像资料显示,信息混沌具有定向侵蚀特性。”
国防部长用钢笔尾端轻敲桌面。他手边放着两套截然不同的方案草案,页边写满批注。“我们监测到十七个民间技术团体在尝试重建局部网络。其中‘深蓝协议’小组已经能在三平方公里范围内维持基础数据交换。”
“这些小打小闹......”财政官员摇头时,金丝眼镜滑到鼻梁中部,“没有统一标准,没有安全认证,就像在洪水里用纸船搭桥。”
窗外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所有人都停顿了一瞬,直到确认不是袭击,才继续被中断的对话。但某种紧绷的东西已经钻进每个人的坐姿里。
“我们是否该考虑与chiron残余部门接触?”能源代表突然提高音量,“他们掌握着最完整的底层架构......”
“然后重蹈覆辙?”教育部长猛地合上文件夹,“正是他们的架构加速了这场灾难。我们需要完全独立的技术路线。”
争论像潮水般涨落。有人提到三十年前那场未公开的实验室事故,有人翻出宪法修正案里关于技术主权的条款。当侍从官点亮更多烛台时,人们才发现夜幕早已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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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羽在废弃地铁站里发现那组信号中继器时,雨正从破损的顶棚滴落。水珠落在设备外壳上,溅起细小的涟漪。他蹲下身,指尖拂过金属表面的蚀刻编号。
“军用品。”陆凡用手电照亮内部结构,“但改装过。电源模块被替换成生物电池,天线阵列也重新校准过。”
黑暗中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苏羽立即熄灭光源,两人退到承重柱后方。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某种独特的节奏——三步一停顿,像是长期在复杂环境里养成的侦察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