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不是吹来的,是像刀子一样剐过来的。
凤无涯落地时,脚下的万年玄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
这里是第一墟,寒渊井。
眼前并非寻常水井,而是一座被冻结的巨大湖泊,冰面呈现出令人心悸的幽蓝色,仿佛底下有一只巨眼正死死盯着苍穹。
一个身披灰袍的老者立在湖心,肩膀上扛着九张面孔。
那不是面具,而是九颗活生生的人头,有的哭嚎,有的狂笑,有的面无表情,随着他的呼吸诡异地蠕动。
“你来了。”九张嘴同时开合,声音重叠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回响,“这一关,需一人自愿跃入井心,永镇暴动核心。”
老者枯瘦的手指一指。
在他脚边,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那孩子只有七八岁模样,衣衫褴褛,眉心却有一点殷红的胎记——那是先天灵觉极高的标志。
此刻,少年已被冻得嘴唇发紫,眼神里满是绝望的麻木,显然已被告知了自己的命运。
“他是世间仅存的‘点灵血脉’之一,他的血,能安抚这井中怨灵。”九面翁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宿命感,“你若想重燃此地烽火,便要看着他死。这是规矩。”
凤无涯瞥了一眼那孩子,又看向九面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她没说话,只是撩起染血的帝袍,径直盘膝坐在了冰面上。
“你要做什么?”九面翁最左侧那张愤怒的面孔咆哮起来,“时辰不多了!井下那东西一旦醒来,吞噬的就不只是一个孩子,而是整个北境!”
“闭嘴。”
凤无涯低喝一声,右手猛地插入身下的冰层。
坚硬如铁的玄冰瞬间割破了她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渗入冰面。
她没有用灵力护体,反而强行催动识海中那枚残缺的“文明之轮”。
这一刻,她不是在防御,而是在进攻。
鲜血在冰面下疯狂蔓延,并未凝固,反而像是有生命的红蛇,蜿蜒游走,勾勒出一幅繁复至极的阵图——那是文明之轮的倒影。
“我不跳,也不让他跳。”凤无涯盯着冰面下涌动的幽蓝暗流,眼底泛起狂热,“这口破井想吃人?我偏要它自己闭上嘴!”
“灵启领域,开!”
以她为中心,百里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彻雪原。
原本驻守在数里外观望的北境边军惊恐地发现,手中的长刀、腰间的佩剑、甚至铠甲上镶嵌的铜钉、马掌上的铁蹄,竟在此刻全部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
“怎么回事?我的刀!”
“抓住它!它要飞走了!”
无论士兵们如何用力,那些金属器物就像是听到了女王召唤的蜂群,硬生生挣脱了主人的手掌,“崩崩崩”地射向高空。
漫天铁雨,遮蔽了风雪。
九面翁大惊失色,九张脸同时露出骇然:“你疯了?这些凡铁毫无灵基,强行点化只会让它们瞬间崩解成粉末!你这是在浪费灵力!”
“谁说我要点化它们成精?”
凤无涯脸色苍白,却猛地抬起另一只手,并指如刀,在自己满是伤口的手臂上再次狠狠划下一道。
皇血如雨,泼洒向半空中的金属洪流。
每一滴血触碰到兵器的瞬间,那些刀剑锁链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它们并非获得了智慧,而是被赋予了一种极度纯粹、极度痛苦的单一指令——“咬合”。
所有的金属在空中融化、拉伸、扭曲,化作亿万只指甲盖大小的银色甲虫。
它们没有眼睛,没有口鼻,只有无数细密的倒钩。
“这叫‘群灵共缚’。”凤无涯指尖颤抖地指向井口,“去!”
嗡——!
银色虫潮铺天盖地地砸向寒渊井。
它们钻入冰缝,钻入那幽蓝色的湖水深处,首尾相连,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针线,将即将崩裂的井口死死“缝”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