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都的夜,因为大赛前夕的预热而比往常更加喧嚣。主城区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商业推广、街头表演将气氛炒得火热。然而,在这片繁华的背面,城市西北角毗邻工业区的一片老旧居民区,却早早陷入了沉寂。
这里建筑低矮拥挤,街道狭窄,路灯稀疏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加工和魂导废料处理后的异味。居住在此的多是底层的魂导工人、小贩以及收入不高的普通魂师家庭。白日的劳作耗尽了他们的精力,夜晚的明都狂欢与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
老杰克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板门。他是一名在第三魂导零件加工厂工作了二十年的老技工,手艺不错,但长期的精细劳作和微薄的收入,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屋内没有开魂导灯,只点着一盏老旧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不大的空间。他的妻子正在灶台边热着简单的晚饭,十岁的小女儿莉莉安则趴在唯一一张破旧的小木桌上,借着灯光专心致志地摆弄几块颜色各异的、被打磨光滑的废弃魂导金属片——这是老杰克从工厂带回的边角料,是莉莉安最珍视的“玩具”,她能把这些金属片拼成各种想象中的人物和小动物。
“爸爸!”听到开门声,莉莉安抬起头,小脸上露出笑容,举起手中一个刚刚拼好的、歪歪扭扭的“小鸟”形状,“看!这是会发光的魂导鸟!等我有魂力了,就能让它飞起来!”
老杰克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走过去揉了揉女儿枯黄的头发:“莉莉安真厉害。吃饭吧,妈妈热好饭了。”
晚餐是简单的黑面包、一点咸菜和稀薄的菜汤。一家三口围坐在小桌旁,安静地吃着。屋内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莉莉安偶尔小声描述她“魂导鸟”未来功能的稚嫩话语。
然而,就在晚餐接近尾声时,意外发生了。
莉莉安正说着话,忽然停了下来,小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手中的半块面包掉在桌上,那双原本因为谈及“魂导鸟”而亮晶晶的大眼睛,迅速变得空洞、茫然,仿佛瞬间失去了焦距。
“莉莉安?”妻子最先察觉不对,放下碗筷,关切地看向女儿。
莉莉安没有反应。她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屋内角落阴影处——那里除了堆放的杂物,空无一物。但她的眼神,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或者极其……吸引她的东西,瞳孔微微放大,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莉莉安!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妻子慌了,伸手想去抱女儿。
“别碰她!”老杰克毕竟是魂师(虽然只是二十多级的大魂师),感知比普通人敏锐一些。在女儿异变的瞬间,他感到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他头皮发麻的寒意扫过屋内,仿佛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贴着皮肤爬过。而女儿身上,正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与魂力截然不同的灰败气息。
他话音刚落,莉莉安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她张开嘴,似乎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嗬嗬”的怪异气流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苍白,甚至隐隐透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而她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那几块“魂导鸟”金属片,表面竟然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风化般的蚀痕,光泽迅速暗淡下去。
“莉莉安!”妻子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想抱住女儿。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莉莉安身体的刹那,异变再生!
莉莉安空洞的眼神骤然转向母亲,灰白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涟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扑过来的妻子,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露出了极度困惑和茫然的表情,仿佛瞬间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在这里。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涣散。
老杰克离得稍远,被那灰白涟漪波及,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最近几天的记忆——包括今天在工厂加工了哪些零件、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什么、甚至刚才吃饭时莉莉安说了什么——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雾,变得模糊不清,难以捕捉。一股难以言喻的“缺失感”和冰冷寒意笼罩了他。
而距离最近的、莉莉安手中那几块废弃魂导金属片,在灰白涟漪扫过的瞬间,蚀痕迅速扩大、连接,最终“噗”地一声轻响,化为一小撮细腻的、毫无能量反应的灰色粉末,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
屋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油灯的火苗剧烈跳动了几下,光线明暗不定。
莉莉安眼中的灰白和空洞迅速退去,恢复了部分神采,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恐惧和疲惫。她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终于从茫然中惊醒、手忙脚乱的母亲接住。
“莉莉安!我的莉莉安!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啊!”妻子抱着瘫软的女儿,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
老杰克也冲了过来,感觉到女儿身上那诡异的灰败气息正在快速消散,体温也在回升,但呼吸微弱,小脸惨白,显然消耗巨大。他看着女儿手中落下的金属粉末,又看了看妻子和自己脑海中依旧模糊的近期记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生病!不是邪魂师作祟(他见过邪魂师害人,不是这种感觉)!这更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短暂地“占据”或“影响”了莉莉安,然后……“吃掉”了那几块金属片里的某些东西,还“擦掉”了他们一部分记忆!
他想到了最近工友间私下流传的一些诡异传闻:某个街区有人一夜之间忘了自己是谁;某个仓库储存的低级魂导金属莫名变成粉末;矿区深处有工人昏迷后醒来记忆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