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片刻便结束。五名埋伏者,三人当场被射杀,两人受伤被擒。其中一人刚被按倒,便猛地咬破口中毒囊,嘴角溢出黑血,顷刻气绝。仅剩一人被影卫卸了下巴,死死按在地上,双目圆睁,眼神凶狠如狼。
绵忻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谁派你们来的?”
杀手下巴被卸,无法言语,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死死瞪着他,充满怨毒。
影卫统领上前搜查,从杀手贴身内衣缝里摸出一张油纸包裹的银票——面额五百两,印着京城“汇通”票号的记号。油纸内层,用极细的毛笔写着两行小字:“子时听雪亭,格杀爱新觉罗·绵忻。得手后,凭此据另一半至西城醉仙楼领余款。——东宫詹事府,王。”
东宫詹事府!绵忻瞳孔骤缩。太子属官机构!太子竟要杀他?即便兄弟间有权柄之争,也断不至于在宫中动此杀机。是有人假冒东宫名义嫁祸?还是太子真的被“飞鸟”控制,身不由己?
就在他心绪翻涌之际,影卫又从杀手腰带暗层里搜出一个蜡封的竹管。捏碎蜡封,倒出一卷紧裹的纸条,上面是几行潦草的血字,墨迹暗红,带着腥气,正是其木格的笔迹,却因仓促而有些扭曲:“二爷亲启:东宫危,太子非本心。‘飞鸟’以药控其神,以把柄挟其行。真龙谱事关太子血脉,速救!阅后即焚。——木格”
其木格!她果然没有背叛!绵忻心头巨震,握着纸条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是以自身为饵,引开“飞鸟”的注意,同时冒险传递出这致命秘密!可她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以药控神”——这就解释了太子近来的反常举动!绵忻脑海中闪过太子那日复杂的眼神、袖口的烟火味,以及东宫侍卫的神秘出京,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而“真龙谱事关太子血脉”,更是抛出了一个惊天疑问:难道太子的血脉也有隐情?
“立刻搜寻其木格姑娘下落!”绵忻急声下令,“重点排查西苑太液池周边、废弃房屋、夹墙暗道!她既留此线索,必在附近,或有其他标记!”
影卫即刻分头行动。绵忻带着俘虏与关键线索,迅速撤离听雪亭,返回乾清宫附近的僻静院落——这里是他的临时居所,安全且便于议事。
他召来两位最信任的御医,皆是为皇帝诊治过、背景清白的老臣。“二位先生,”绵忻隐去具体人物,只问,“世间是否存在一种药物,能控制人心智、影响言行,却不伤及性命?”
年长的御医捻须沉吟:“世子,医典确有记载。西南苗疆、西域番邦有奇药,可致人幻听幻视、心神恍惚,或性情大变。若辅以催眠暗示、把柄要挟,短期内确能操控人之言行。只是此类药物阴损,被控者事后元气大伤,神智易受不可逆损伤。”
另一位御医补充:“验证之法不难——观其瞳色(是否涣散)、诊其脉象(是否紊乱)、闻其气息(是否有异常药味)。且此类控术需定期施药加固,必有固定接触之人。”
绵忻心中了然。当务之急,是尽快见到太子,验证其是否被药物控制,同时找出东宫深处的“飞鸟”内应。而撷芳亭之约,无论是否为陷阱,他都必须赴——那是救太子、寻“真龙谱”的唯一线索。
就在此时,搜寻其木格的影卫匆匆返回,神色凝重地递上一物:“世子,在太液池琼华岛附近的芦苇丛中,发现了打斗痕迹、少许未干的血迹,还有这个。”
那是其木格从不离身的银质小刀鞘,鞘身刻着乌苏部图腾,此刻却空无一物,刀身已不见踪影。鞘内侧,用鲜血草草画了一个箭头,直指东北方向(东宫方位),旁边还有一个歪扭的符号——像是被划掉的飞鸟,又像是变形的“东”字。
血迹未干,箭头指向东宫!绵忻心一沉:其木格定是传递完线索后,遭“飞鸟”追击,受伤被俘,她留下刀鞘,是暗示操控太子的人就在东宫!
“时间紧迫!”绵忻当机立断,“第一,将俘虏秘密押往王府密室,严刑审讯,务必挖出东宫詹事府‘王’姓官员的身份;第二,调十名精锐影卫,乔装成东宫侍卫、宫人,潜伏于东宫外围出入口,严密监控所有人员往来;第三,备齐解毒清心的应急药物(甘草、朱砂、薄荷等配伍);第四,即刻去请怡亲王,就说我有社稷安危之事相商,需他明日一早设法让我‘顺理成章’进入东宫,面见太子!”
影卫领命而去,院落内只剩下绵忻一人。他走到窗边,望向东北方向的东宫剪影,殿宇巍峨,却在夜色中透着诡异的沉寂。月光下,那片宫苑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真相与人心。
子时已过,东宫的夜格外漫长。被药物控制的太子,此刻是否尚存一丝清明?那个隐藏在他身边、负责施药的“飞鸟”内应,究竟是詹事府的“王”姓官员,还是太子的近侍、甚至太子妃?其木格被掳至何处,是否会被用来胁迫太子,或是作为“真龙谱”的血脉钥匙?
明日辰时三刻,撷芳亭之约,是破局的关键,还是“飞鸟”设下的终极陷阱?他们是否会利用太子,诱杀绵忻,同时夺取德妃实录与银钥匙,彻底掌控“真龙谱”的秘密?
绵忻握紧怀中的银钥匙,指尖感受到纹路的凹凸,如同命运的刻痕。他知道,明日踏入东宫的那一刻,便是一场生死豪赌——赌太子尚有良知,赌其木格能够坚持,赌自己能在阴谋的中心,揪出幕后黑手,揭开所有谜团。
夜风穿过窗棂,带来远处宫墙的梆子声,三响过后,已是丑时。东宫的灯火稀稀落落,如同将熄的烛火,而一场关乎皇室血脉、江山社稷的风暴,正在这片沉寂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