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仓库的破洞里灌进来，卷起一股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老周正指挥着两个人，试图用几块破铁皮临时堵住墙上的大洞，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材料不够。
雷烈抱着手臂，像一尊铁塔杵在门口，他那双眼睛一直盯着黑暗的街道尽头。
看到两个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紧绷的身体才松了半分。
“回来了。”雷烈迎上去，目光直接略过林川，落在苏沐雨身上，“怎么样？没出事吧？”
“评估显示，本次行动风险控制在百分之三以内。”林川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雷烈撇了撇嘴，没搭理他，视线转向林川空空如也的双手。
“东西呢？老周说的那些轧钢机、承重轴，你他妈不会空手回来的吧？”
林川没有回答，他走到仓库中央那张由几个油桶搭成的桌子前，将一个金属盒子放在上面。
“咔哒”一声，盒盖被打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盒子里，那颗通体漆黑，布满不规则白色纹路的核心，正静静地躺在缓冲材料里。
它不吸光，也不反光，像一个凭空出现在那里的三维空洞。
仓库里的空气安静了零点五秒。
“就这？”老周第一个叫了起来，他丢下手里的扳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满是油污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川的鼻子上，“你他妈花了十一单位的能源块，就给我带回来这么一块破石头？！”
雷烈也凑了过来，他盯着那颗核心，眉头拧成了疙瘩。
“林川，你搞什么鬼？这玩意儿能当钢板用，还是能自己发电？”
“它内部蕴含巨大能量。”林川陈述着拍卖师的话。
“狗屁的巨大能量！”老周直接开骂，“那帮孙子在拍卖会上卖不出去的垃圾，你当个宝捡回来了？老子用电焊枪都烧不化这玩意儿，有个屁用！”
谢遥和叶小叶也远远地看着，脸上写满了不解。
“苏沐雨。”林川没有理会众人的质疑，他的目光转向苏沐雨。
苏沐雨走到桌边，伸出手指，在距离核心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她的瞳孔中，瀑布般的数据流疯狂刷新，几秒后，她摇了摇头。
“我的系统无法解析。它像一个数据黑洞，任何扫描探针都被直接吞噬，没有反馈。从数据层面，它不存在。”
“不存在？”雷烈听得更火大了，“我们眼睛都看着呢，你说它不存在？”
“它的信息熵为零。”苏沐雨换了个说法，“一个绝对稳定，不与外界进行任何信息交换的物体。这不符合物理规则。”
“所以，它不属于‘物理’。”林川接话。
他的数据眼瞳，正以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视角观察着这颗核心。
“在我的系统里，它的价值评估是……无法估算。”
“‘价值天平’对它有反应？”苏沐雨立刻抓住了重点。
林川点了点头。
“它不是能量，也不是物质。”林川的手指，轻轻触碰到那颗核心冰冷的表面，“它是‘规则’本身的一部分。一块被剥离出来的，最底层的代码。”
仓库里再次陷入沉默。
“规则”、“代码”，这些词超出了雷烈和老周的理解范围。
但他们能感觉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先不说这块破石头了。”苏沐雨开口，将话题拉了回来，“林川，你从‘影狐’那里买到的情报呢？”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黑曜。”林川吐出两个字，“是黑曜公会设计了狂鳄对我们的突袭。”
他将“影狐”提供的情报，用最简洁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从狂鳄老大的女儿，到那支虚无缥缈的“神经突触稳定剂”，再到黑曜嫁祸铁壁的计谋。
每多说一句，雷烈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林川说完最后一个字时，雷烈身上的肌肉已经绷得像一块块钢板。
“王八蛋！”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油桶上，油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凹下去一大块，“黑曜那帮杂碎！拿人命当棋子，连一个想救女儿的父亲都利用！”
老周也沉默了，他吐了口唾沫，骂道：“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所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雷烈红着眼睛看向林川，“我们现在就杀过去，把黑曜的老巢给掀了！”
“该行动方案成功率为百分之零点一。”林川冰冷地驳回，“黑曜不是狂鳄那种乌合之众。正面冲突，等同于自杀。”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雷烈吼道。
“不。”林川摇了摇头，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颗黑色的核心上。
“影狐卖给我的，不只是一份情报。”林川说，“他还告诉我，我手里的这块‘石头’，是一把钥匙。”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钥匙？”苏沐雨的眼神变了，“开什么的钥匙？”
“不知道。”林川说，“但他对这把钥匙的兴趣，远大于那份情报。这说明，钥匙的价值，远高于扳倒一个狂鳄公会。”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
“现状评估：铁壁的协议只是暂时的和平，他们像一头随时会撕毁合同的狮子。黑曜在暗处布下杀局，把我们当成了下一个目标。狂鳄已经被削弱，但充满了不确定性。我们被三方势力夹在中间，就像暴风雨里的一片叶子。”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川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众人心头。
“所以，你想赌一把？”苏沐雨看着他，也看着那颗核心，“用这把不知道会打开什么门的钥匙，去赌一个未知的未来？”
“这不是赌博。”林川纠正她，“这是交易。”
“我将以‘未知’为货款，换取‘破局’的可能性。根据价值天平的估算，这是一笔高风险，但具备正向收益预期的投资。”
“疯子！”老周骂道，“你他妈就是个疯子！这玩意儿要是炸了，我们所有人都得玩完！”
“我不同意！”雷烈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林川和桌子之间，“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个窝，我不能让你拿大家的命去赌！”
林川看着挡在面前的雷烈，数据眼瞳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决策权在我。”他说，“我是‘时序’的总指挥。”
“狗屁的总指挥！”雷烈彻底爆发了，他一把揪住林川的衣领，巨大的力量几乎将林川提离地面，“你他妈就是一台没有感情的电脑！你只会计你的破账！你根本不在乎我们会不会死！”
叶小叶被吓得躲到了苏沐雨身后。
谢遥也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放手。”苏沐雨的声音响起，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装置，正对着雷烈的太阳穴。
装置的顶端，蓝色的电弧在“滋滋”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