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萧府,高墙深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不断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时若脱下官袍,指尖抚过内衬暗袋曾放置证物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紫夜兰膏那诡谲的冷香,以及御前那惊心动魄的刹那带来的心悸。
萧逐渊命人紧闭府门,加强内外巡查,府中护卫皆换上可靠的心腹,气氛肃穆如临大敌。他亲自陪时若回到内院寝室,屏退左右,这才握住她依旧冰凉的手,沉声道:“今日之后,山雨欲来。内务府、淑兰殿……牵扯太广,陛下此番,是要刮骨疗毒了。”
时若靠在他怀中,低声道:“我只担心,这毒已深入骨髓,刮骨之时,是否会伤及国本?还有……”她顿了顿,声音更轻,“陛下对淑兰殿,似乎……”
她没有说下去,但萧逐渊明白她的意思。景帝对贤妃,或许并非毫无情分,那份痛心与震怒交织的复杂情绪,他们都看在眼里。帝王家事,往往与国事纠缠不清,最是难断。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萧逐渊叹息一声,将她搂得更紧,“我们能做的,已然做了。接下来的风雨,只能静观其变,小心应对。”
这一日,萧府内外格外安静,连仆役走动都放轻了脚步。京城表面也仿佛一切如常,但有心人却能察觉到那股潜流暗涌的压抑。临近黄昏时,天空又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
晚膳刚过,萧逐渊留在书房处理一些侯府事务,时若在房中翻阅医书,试图寻找更多关于“幻梦罗兰”及可能配伍药物的记载。忽然,前院传来一阵急促却压抑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老管家低沉而急切的禀报声:“侯爷,夫人,宫中……有异动!”
两人立刻来到前厅。老管家脸色凝重,低声道:“刚得到的消息,内卫府的人……动手了。内务府总管冯保在前往尚膳监的路上被当众锁拿;广储司管事张胜连同手下十几名太监,在值房中被一网打尽;淑兰殿……已被殿前司兵马彻底围住,据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宫里现在……怕是已经乱了。”
消息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皇帝的动作比他们预想的更为迅疾、更为酷烈!
时若与萧逐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已不是寻常的查办,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进行了一场宫闱清洗!
“还有,”老管家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咱们安插在几条主要街口的人回报,一个时辰前,看到数辆遮盖严实的黑篷马车,在重兵押送下,从西华门驶出,往皇城西苑的方向去了……里面,隐约有女子的哭泣声。”
西苑?那是圈禁宗室罪眷和年老宫人的地方!难道……淑兰殿的人已经被连夜押送出宫?
时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皇帝此举,分明是不留任何转圜余地,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颗毒瘤连根挖出,哪怕血流成河!
这一夜,萧府无人安眠。时若躺在床上,耳畔似乎能听到远处皇城方向传来的、想象中兵甲摩擦与压抑哭嚎的声音。萧逐渊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沉默地给予支撑。
次日,天色未明,压抑了一夜的京城,终于被一道道震惊朝野的消息彻底引爆!
皇帝连发数道明旨:
内务府总管太监冯保,贪墨宫帑、结交外臣、窥探宫闱,罪证确凿,着即革去所有职司,抄没家产,本人……赐白绫自尽!
广储司管事太监张胜等一干人犯,私藏禁药、操控宫人、危害宫禁,罪大恶极,着内卫府严刑审讯,查明同党,一律……斩立决!
淑兰殿贤妃王氏,御下不严,纵容身边宫人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有失妇德,难为后宫表率,着……削去妃位,贬为庶人,移居西苑冷宫,非诏不得出!
旨意措辞严厉,惩处酷烈,尤其是对冯保和淑兰殿的处置,几乎不留任何情面。冯保是侍奉两朝的老太监,在宫中根基深厚;贤妃更是育有皇子、家族显赫的后妃。皇帝此举,无异于向整个宫廷乃至前朝宣告:任何危害宫闱安稳的行为,无论涉及何人,皆严惩不贷!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与冯保、贤妃家族有牵连的官员,个个面如土色,汗出如浆。无人敢在这时置喙半句。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随着内卫府的深入审讯和搜查,更多骇人听闻的细节被逐步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