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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新的兰花草(2 / 2)

多年后,是赵叔,娶了我的母亲,默默地照顾了她许久。

他帮忙修理家里坏掉的物件,换下母亲够不着的灯泡,在母亲生病时忙前忙后。

直到我重生归来,他才渐渐退回到一个更远的距离,仿佛他现在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出于对老友遗孀的道义。

那一世,我感激他。

这一世,父亲得以善终,陪伴母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面对赵叔这份迟来的、似乎想要更近一步的探望,心情却复杂得多。

有一丝为父亲感到的、微妙的不平,也有一丝对母亲未来孤寂生活的担忧,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赵叔这份漫长等待的怜悯。

坐了一个多小时,茶凉了续,续了又凉。

赵叔终于站起身,告辞。

他依旧没有多说什么亲近的话,只是反复叮嘱母亲:

“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出力气的事,让华华或者子豪给我打电话,方便的。”

母亲起身,送他们到门口,依旧客气而疏离:“谢谢你们来看我,慢走。”

门关上了。

别墅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阳光移动的轨迹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我走到玄关,看着那盆“绿云”兰草。

它被安置在一个恰当的位置,不突兀,却也无法忽视。

母亲走过来,也看着那盆兰草,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冰凉的、坚挺的叶片。

她什么也没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身又走向了院子,拿起靠在墙角的小锄头,继续去侍弄她那片菜地。

我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的背影,又看看那盆代表着过往与可能未来的兰草。

生命的水流,在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旋涡后,似乎正在尝试着,以一种缓慢而犹疑的速度,重新寻找向前流淌的河道。

而那把空置的藤椅,依旧静静地收在储藏室里,像一个永恒的坐标,标记着一段无法被替代的过往。

日子如院子里的光影,悄无声息地挪移。

那盆赵叔送来的“绿云”兰草,被母亲安置在原先摆放父亲藤椅的那个角落。

她没有特意浇水施肥,只是偶尔打扫时,会用软布拂去叶片上的微尘,动作轻缓,像是不愿惊扰一个尚未醒透的梦。

赵叔的来访,并未变得频繁。

他保持着一种恰如其分的节奏,通常隔一两周,会在兰凤的陪同下过来坐坐。

有时带几本新的花卉养护书,有时是一包品相很好的花种,或者仅仅是一碟兰凤姨自己做的、母亲早年夸赞过的软糯糕点。

他说话依然谨慎,话题总围绕着花草、旧事,或者不着边际的时事,绝口不提任何可能触及敏感地带的话语。

母亲的话依旧不多,但那种最初的、坚硬的疏离感,似乎在一次次这样平淡的拜访中,被磨得稍微圆润了些。

她开始会在他提到某种花的习性时,插上一两句自己的经验。

也会在他们告辞时,顺手从自己的小菜园里摘几根新长的黄瓜或一把小葱,塞到兰凤手里,说一句:“自家种的,没打药。”

我和子豪看在眼里,私下里讨论过。

我们都明白赵叔的心意,也尊重母亲的选择。

这个家,需要时间来适应失去男主人的空旷,也需要空间来呼吸,任何外力的急促介入,都可能适得其反。

我们能做到的,就是保持这个家的温暖与开放,让一切自然流淌。

转眼,父亲离开快百日了。

按照老家的习俗,百日祭是一个重要的节点。

我们原本计划一家人简单吃顿饭,安静纪念。

母亲却在前一天傍晚,忽然对我说:“华华,明天……请老赵他们一起来家里吃顿便饭吧。”

我有些讶异,看向母亲。

她正低头择着豆角,侧脸在夕阳余晖里显得平静而坚定。

“你爸在的时候,老赵也没少来家里吃饭。”

她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人多,热闹点,你爸……他喜欢热闹。”

我瞬间懂了。

这不是一种接纳,更是一种对过往生活模式的追溯与确认。

邀请赵叔,并非因为他是“赵叔”,而是因为他是“父亲的老友”,是那个曾经与父亲对坐饮茶、谈论时局的知音。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的存在,能拼凑起一幅更完整的、属于父亲在世时的家庭图景。

第二天,赵叔和兰凤早早来了。

赵叔依旧穿着整洁,神情比往日更显庄重。

他给父亲带了酒和烟,恭恭敬敬地摆在灵位前,鞠了三个躬。

起身时,我看到他眼角有些湿润。

饭桌上,气氛并没有想象中沉闷。

子豪刻意引导着话题,回忆父亲生前的趣事,说起他固执己见时的可爱,说起他偷偷给孙子塞零花钱时的狡黠。

赵叔也打开了话匣子,补充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父亲与他交往的轶事。

母亲听着,脸上时而有恍惚的哀伤,时而又被那些生动的细节逗出浅浅的笑意。

那一刻,我忽然感到,父亲并没有离开。

他活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和话语里,以一种更轻盈、更无处不在的方式,参与着这场关于他的聚会。

饭后,赵叔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告辞。

他走到那个角落,蹲下身,仔细看着那盆“绿云”。

兰草被他照料得很好,新抽了一片嫩绿的细叶。

母亲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赵叔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温和:“湘湘,这兰草……长得还算精神。”

“嗯,”母亲应了一声,停顿片刻,才说,“比刚拿来的时候,好像活泛了些。”

“植物嘛,只要根还在,环境适应了,总会慢慢长起来的。”

赵叔说着,像是说兰草,又像是意有所指。

母亲没有接话。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那片新叶,看了很久。

直到赵叔和兰凤离开,母亲送他们到门口。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处,母亲没有立刻转身回屋。

她独自站在廊下,晚风吹动她花白的发丝。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向那片她亲手开垦的菜地。

我走到她身边,轻声唤道:“妈。”

她缓缓转过头,眼里有未干的湿意,但嘴角却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释然的弧度。

“你赵叔……是个念旧的人。”

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向屋内。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那个曾经摆放藤椅的角落,如今被一盆生机渐显的兰草占据。

它没有取代什么,也无法取代。

它只是在那里,安静地生长着,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着时光的流逝,生命的更迭,以及那些深藏于心底、无需言说,却在细微处悄然流淌的温情与念想。

父亲的藤椅依旧收在储藏室,落着尘。

母亲的菜地,新一茬的种子已经播下。

而那盆兰草,在夕阳里,舒展着它的新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