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明与陈霆对视一眼,心知关键的时刻到了,
这兖州府的黑幕,或许就要从这位看似软弱的知府口中,被层层揭开。
知府刘文炳的花厅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位看似懦弱的父母官,在吴孟明和陈霆冰冷的目光逼视下,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他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地开始吐露兖州府惊天黑幕的冰山一角。
“吴大人,陈大人……这兖州府,与其说是大明的兖州,不如说是曲阜孔府的兮州啊!”
刘文炳的第一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在吴孟明和陈霆耳边炸响。
孔府?
衍圣公孔家?
两人心中剧震,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孔家,至圣先师孔子后裔,世代簪缨,受历代帝王尊崇。
衍圣公府在山东乃至整个士林中的地位,超然无比,甚至带有某种神圣光环。
即便是洪武爷朱元璋,对孔家也是礼敬有加,优渥有赏。
牵扯到孔家,事情立刻变得极其复杂和敏感。
刘文炳擦着眼泪,继续哭诉:
“下官这个知府,名义上是一府之主,实则就是个傀儡!府衙之内,大小胥吏,多与孔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是孔府荐来,或是仰其鼻息。”
“‘关照’。”
“陛下免除五年钱粮的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到府衙,下官是真心想张榜公布,惠及百姓啊!”
“可孔府派人传来话,说‘地方自有章程,朝廷旨意也需因地制宜’,暗示不得张贴。下官若敢违逆,别说这顶乌纱帽,恐怕性命都难保!”
刘文炳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那此次旱情,你又为何上奏?”陈霆冷冷问道。
“下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刘文炳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激动,
“旱情是有,但本不至于此!”
“孔家及其姻亲,门生控制的田庄,依仗权势,强占水源,堵截河道,致使下游百姓田地彻底绝收!”
“他们不仅不赈济,反而趁着灾荒,压低粮价,大肆兼并土地,甚至放印子钱,利滚利,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他喘了口气,眼中满是绝望:
“下官人微言轻,无力对抗。想着上奏朝廷,请求赈灾,或许陛下能看到兖州的真实情况,哪怕能派来钦差查问,也能稍稍震慑孔府,给百姓一丝喘息之机。”
“下官不敢明说孔家之恶,只盼着朝廷来人,能自己看到……没想到,竟真的盼来了两位上官!”
吴孟明和陈霆听完,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他们预想到地方官吏贪腐,却没想到,
这兖州府的毒瘤,竟然是那尊被供奉在神坛上的衍圣公府!
刘文炳的奏折,更像是一封用隐晦笔法写成的血书和求救信。
离开知府衙门,吴孟明和陈霆的心情无比沉重。
刘文炳的话不能全信,但也绝非空穴来风。
两人商议后,决定不顾风险,深入民间,特别是靠近曲阜的地区,进行暗访。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圣人世家”的认知,
见识到了远比贪腐更令人发指的,隐藏在礼教光环下的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