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士绅百姓对张献忠的覆灭拍手称快,对联军的到来抱有希望。
但很快,现实的困境——饥饿,寒冷,混乱,
甚至官兵过境难免的骚扰让他们意识到,苦难远未结束。
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新的统治者,既有期盼,也有恐惧。
溃散的西军余部仍有小股部队散落川西各地,或占山为王,或惶惶流窜,成为新的匪患来源。
南明与北方朝廷捷报尚未传出,但可以预见,成都光复,张献忠伏诛的消息,将在南北两京引起截然不同的震动。
北廷朱由检会借此进一步巩固权威,推进改革。
而南明小朝廷,恐怕会更加恐慌和孤立。
战争的结束,并非苦难的终结,而是另一种艰难的开始。
时已深秋,汉江之畔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左良玉此刻心中的冰凉。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来自川中的紧急塘报,厚实的纸张被他揉捏得不成样子。
那双往日里总是闪烁着精明与算计的三角眼,此刻瞪得溜圆,
充满了难以置信,巨大的震惊,以及一种被愚弄后熊熊燃烧的怒火!
“张献忠……死了?成都……破了?黄得功,李定国……他们……他们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塘报上的文字简单却如惊雷。
张献忠在成都兵败自刎,其核心党羽或死或俘,大西政权烟消云散。
黄得功,李定国,黄义明,秦翼明四路大军已完全控制成都,正在肃清残敌,安抚地方。
“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左良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帅案和那份该死的塘报。
他身体晃了晃,幸亏旁边的心腹家将左梦庚及时扶住。
“父帅!父帅保重啊!”左梦庚惊慌地喊道。
“滚开!”左良玉一把推开儿子,状若疯魔,挥舞着双臂在帅帐内咆哮起来,
“黄得功!李定国!你们两个狗贼!安敢如此欺我!安敢如此!!”
他彻底明白了!全明白了!
什么“理解苦衷”,什么“既往不咎”,什么“镇守一方,朝廷粮饷按期拨付”!全都是狗屁!”
这一切全都是黄得功和李定国为了稳住他,
为了让他左良玉在这关键时刻按兵不动,好让他们能集中全力,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围歼张献忠的缓兵之计!
而他左良玉,自诩精明一世,竟然真的被这拙劣的伎俩给骗了!
他竟然真的相信了那虚无缥缈的承诺,
像个傻子一样龟缩在襄阳,眼睁睁地看着黄得功等人去摘取平定西贼这首擎天之功!
功劳!天大的功劳啊!剿灭张献忠,这是足以封侯拜相,青史留名的不世之功!
无论在南北朝廷!
原本,他左良玉手握重兵,扼守要冲,
完全可以在关键时刻选择介入,无论是趁火打劫,还是雪中送炭,都能在这场盛宴中分得最大的一杯羹!
甚至……如果他果断一些,与张献忠联手,未必不能将黄得功和李定国挡在川东之外,届时天下局势,犹未可知!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张献忠死了,成都破了。
他左良玉,什么也没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