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定国是从底层杀出来的,他有着对细节的敏锐。
他注意到,运到的精米,颜色似乎有些暗淡,抓一把在手里,感觉杂质略多。
他不动声色,命亲兵随机打开几袋,发现
他检查新拨付的自生火铳,发现有一部分枪机运转晦涩,明显是未经妥善保养的旧货。
甚至还有少量部件存在微小瑕疵。
领取箭矢的军官回报,箭杆的笔直度和羽毛的贴合度,比之前京营演练时配发的要差上一截。
最重要的是,数量!
他凭着经验感觉,实际运抵营地的物资,与账面上庞大的数字之间,似乎存在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差。
李定国找到负责协理此次后勤的宫中宦官,也是皇帝安插的眼线之一,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王公公,这批军资,似乎与圣旨所列,略有出入。”
那王公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堆起笑容:
“定北伯明鉴,这长途转运,难免有些损耗,库底新旧更替,也是常情……”
“损耗?”李定国目光锐利如刀,盯着他,
“什么样的损耗,能让精米发霉,让火铳生锈?什么样的常情,能让箭矢的质量下降如此明显?本帅需要一份最真实的核验清单,不是这些官面文章!”
他不再理会试图搪塞的宦官,直接下令,让自己的亲兵卫队接管部分库房,进行突击盘查。
同时,他动用了卢光祖秘密移交给他的一部分西厂资源,开始从源头查起!
户部,工部的仓库,漕运的交接环节暗中调查。
西厂如今比锦衣卫更受皇帝器重,他们要查案,迸发出的能量是极其庞大的。
线索很快汇集起来。
粮仓的书吏在威压下吐露了漂没的潜规则。
工部库房的老吏暗示了以旧充新的操作。
甚至军中负责接收的一名低级械官,也战战兢兢地交代了收到的好处费。
当一条涉及户部,工部,漕运乃至军中后勤官员,上下勾连,人数过百的贪污链条逐渐浮出水面时,李定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胸腔燃烧。
皇帝在前方呕心沥血,不惜背负骂名抄家敛财以支撑国战。
而这些蛀虫,竟敢在如此关键时刻,在关乎数万将士性命,关乎国运的军资上动手脚!
他没有任何犹豫,更不存在钱友亮想象中的投鼠忌器。
他深知,容忍此等行为,就是对忠诚将士的背叛,就是对皇帝信任的亵渎,就是对这场改革事业的致命打击!
一封措辞极其严厉,证据详实的密奏,由李定国的亲信以最快速度,直接呈送到了紫禁城的御案之上。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李定国的密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深处,却仿佛有冰风暴在凝聚。
他逐字逐句地看完,然后将奏章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清晰。
“好,很好。”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朕杀了北京城一万多人,看来,还是没能让有些人长记性。”
侍立一旁的卢光祖感觉脊背发寒,他知道,这是皇帝暴怒到极致的表现。
“名单上的人,一个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