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赤焰谷口，千军列阵。
靖安司的玄黑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士兵们身披制式铠甲，手持长枪劲弩，阵型严整，杀气腾腾。为首的千户赵无极骑在一匹乌骓马上，年约四十，面白无须，眼神阴鸷如鹰。他身后站着十余名靖安司百户、总旗，个个气息沉凝，显然是久经战阵的好手。
更引人注目的是军队两侧的特殊队伍——左侧是三十余名黑袍人，黑月教的骨杖在晨光中泛着惨白光泽；右侧是二十多名青衫客，玄阴宗的铁扇、短剑寒光闪烁。两拨人马虽然与靖安司并立，却隐隐保持距离，显然各怀心思。
赵无极策马上前几步，声音以内力催发，传遍整个山谷：
“火云帮众人听着！本官奉江南提刑按察使之命，前来剿灭盘踞赤焰谷的乱党匪类！尔等若束手就擒，可免死罪；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话音落下，山谷中一片死寂。
熔岩广场上，原本对峙的二当家雷豹和三当家风追云此刻脸色都极其难看。他们身后的火云帮众也停止了内斗，一致对外，但面对装备精良、人数数倍于己的官军，不少人眼中已露出惧色。
雷豹是个虬髯壮汉，手持一柄门板宽的开山巨斧，此刻怒目圆睁：“赵无极！我火云帮在此地开山立柜三十年，向来安分守己，按时纳贡，何来乱党之说？！”
风追云则要冷静得多，他羽扇轻摇，朗声道：“赵千户，若我火云帮真有作乱之举，也该由当地官府查办，何劳靖安司千里迢迢从金陵赶来？更何况……还带着黑月教和玄阴宗的‘朋友’？”
他刻意加重了“朋友”二字，嘲讽之意明显。
赵无极冷笑：“风三当家果然机敏。不错，本官此行，剿匪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缉拿朝廷钦犯沈砺及其同党！”
他目光扫过山谷，声音转厉：“有人密报，钦犯沈砺藏匿于赤焰谷中！火云帮若识相，就交出人犯，本官可保你们从轻发落。若敢包庇，便是同罪！”
这话一出，药农村方向，沈砺眼神一凝。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王猛低声道：“沈兄弟，现在怎么办？要不……你先从密道走？”
沈砺摇头：“走不了。对方既然敢大军压境，必然已经封锁所有出口。况且……”他看向屋内，苏茗正在为胡枭行针到最后关头，“胡大叔还需要时间。”
他快速做出决定：“王猛，你带两个兄弟去熔岩堂地牢，救出石破天堂主。李铁、赵石，你们组织药农村的老弱妇孺，撤往后山矿道深处。桑老，石猛，你们守住这间屋子，无论如何不能让任何人打扰苏姑姑救人。”
“那你呢？”桑青葛问。
沈砺望向谷口大军，缓缓拔出了铁剑——那柄剑在地火窟中受损，但经过洗髓泉浸泡后，剑身隐约流转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泽。
“我去给他们……制造点麻烦。”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晨雾中。
熔岩广场上，对峙仍在继续。
雷豹怒道：“什么沈砺不沈砺！老子没见过！赵无极，你分明是想借机吞并我火云帮！”
风追云则眼珠一转，忽然高声道：“赵千户，若我火云帮真交出沈砺，你可能保证不伤我帮中兄弟分毫？并且……立即退兵？”
这话一出，雷豹勃然大怒：“风追云！你他妈想卖帮求荣？！”
“二哥，识时务者为俊杰。”风追云淡淡道，“官军千人，精锐尽出，还有黑月教、玄阴宗助阵。咱们火云帮满打满算能战的不过三百，内斗还折损了几十。硬拼，是灭帮之祸。”
他转向赵无极：“赵千户，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但我有个要求——我要亲眼看到朝廷赦免火云帮的文书，并且……我要当火云帮帮主。”
“风追云！你——”雷豹气得浑身发抖。
赵无极眯起眼睛：“风三当家果然爽快。文书我已带来，至于帮主之位……只要火云帮归顺朝廷，谁当帮主，本官说了算。”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绫，展开，上面盖着江南提刑按察使司的大印。
风追云眼中闪过喜色，正要开口——
“轰！！！”
一声巨响从谷口传来！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靖安司军阵左侧，那三十余名黑月教徒所在的位置，突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金色火光！火光中隐约可见一道人影穿梭，所过之处，黑月教徒如同稻草般倒下！
“敌袭——！”有人厉声尖叫。
赵无极脸色一变：“是沈砺！拦住他！”
然而已经晚了。
沈砺施展曦光遁，速度快到极致。他根本不与士兵纠缠，专挑黑月教和玄阴宗的高手下手。这些江湖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在大军阵中反而束手束脚，而沈砺却如鱼得水，身形飘忽不定，每一剑都精准致命。
“结阵！结阵！”赵无极怒吼。
训练有素的靖安司士兵迅速变阵，长枪如林，劲弩上弦。但沈砺早已脱离战团，几个起落间，已掠至军阵后方——那里是粮草辎重所在！
“不好！他要烧粮草！”一名百户惊骇大喊。
沈砺确实这么打算的。他左手虚抓，掌心曦光凝聚成球，狠狠砸向堆积如山的粮车！
“轰隆——！”
粮车炸裂，火星四溅！干燥的粮草遇火即燃，瞬间形成冲天大火！
“救火！快救火！”赵无极气急败坏。
趁乱，沈砺身形再闪，这次目标是军阵右侧的玄阴宗队伍。青衫客们早有准备，结成剑阵迎敌。但沈砺根本不入阵，只是凌空一剑斩出！
“燎原式·焚风！”
金色的剑气如火焰风暴席卷，所过之处地面焦黑，空气扭曲。玄阴宗众人骇然抵挡，剑阵瞬间溃散，数人被剑气扫中，吐血倒飞。
做完这一切，沈砺毫不停留，转身就向山谷深处掠去。
整个过程不过十息时间，靖安司大军已是一片混乱。黑月教伤亡七八人，玄阴宗折损五六人，粮草被焚毁三成，士气大挫。
赵无极面色铁青，咬牙切齿：“追！给我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军开始向谷内推进，但阵型已乱，速度也慢了许多。
熔岩广场上，火云帮众看得目瞪口呆。
雷豹喃喃道：“那小子……这么猛？”
风追云眼神闪烁，忽然高声道：“兄弟们！看到了吗？朝廷根本不把我们当人！今天就算交出了沈砺，明天他们也会找其他借口灭了咱们！与其等死，不如拼了！”
他长剑出鞘，指向谷口：“火云帮听令——死守赤焰谷！与来犯之敌，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火云帮众的士气被点燃了。无论之前是雷豹的人还是风追云的人，此刻都同仇敌忾。他们迅速占据有利地形，弓箭手就位，滚石擂木准备。
雷豹复杂地看了风追云一眼，最终举起巨斧：“妈的，干了！熔岩堂的，跟老子守东面！”
“炽风堂，守西面！”风追云也下令。
内斗暂歇，一致对外。
而此刻，沈砺已回到药农村。
他刚落地，就听到屋内传来阿椋的欢呼：“醒了！胡大叔醒了！”
沈砺快步进屋，只见胡枭已经坐起，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胸口那青紫色的寒毒痕迹已经消退大半。
“沈……沈兄弟……”胡枭声音虚弱，但透着激动，“我又欠你一条命……”
沈砺握住他的手：“胡大叔，是我们欠你的。”
苏茗擦着额头的汗，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赤阳草药效极佳，加上洗髓泉浸泡后药性更加精纯。寒毒已驱除八成，剩下的慢慢调理即可。但三个月内不能动武，需静养。”
沈砺点头，看向窗外。谷口方向，喊杀声已经响起——火云帮与靖安司大军交上手了。
“桑老，石猛，你们护送胡大叔、阿椋、周老伯从后山矿道撤离。”沈砺快速道，“苏姑姑，你带他们去漓江边找莫前辈。如果……如果三天后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就乘船南下，去南海归墟岛。”
苏茗脸色一变：“你要留下来？”
“火云帮不能灭。”沈砺沉声道，“若火云帮今日被灭，靖安司下一个目标就是漓江上的莫前辈，再下一个就是所有与我们接触过的人。而且……我需要火云帮帮我牵制朝廷的注意力。”
他看向众人，目光坚定：“只有让江南彻底乱起来，我们才有机会找到太阳炉的线索，查明父亲死亡的真相。”
桑青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
石猛瓮声道：“沈兄弟，等我伤好了，一定回来找你！”
阿椋泪眼婆娑：“沈大哥，你一定要活着……”
周福老泪纵横，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孩子，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地火爆炎散’，遇到绝境时撒出，可制造大片火焰迷雾，或许能救你一命。”
沈砺郑重接过：“多谢周老伯。”
众人迅速收拾，从后山密道撤离。
屋内只剩下沈砺一人。他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刚才那一番突袭看似威风，实则消耗极大。曦光遁、燎原式都是极为耗损曦力的招式，他必须尽快恢复。
半柱香后，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猛带着两个兄弟冲进来，浑身是血，但脸上带着兴奋：“沈兄弟！石堂主救出来了！”
他身后，一个浑身缠满绷带、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被搀扶着走进来。正是熔岩堂堂主石破天。他虽然重伤未愈，但眼中精光不减，显然内力修为深厚。
“小兄弟，王猛都跟我说了。”石破天声音沙哑，“多谢救命之恩。我石破天恩怨分明，这份情，熔岩堂记下了。”
沈砺起身：“石堂主不必客气。现在谷中战况如何？”
“不妙。”石破天脸色凝重，“赵无极那厮动用了‘破城弩’，火云帮的防线已经溃了三道。雷豹和风追云在熔岩广场死守，但撑不了多久。更麻烦的是……黑月教和玄阴宗的高手已经潜入谷中，专杀各堂头目，现在群龙无首，各自为战。”
果然，沈砺听到谷中各处都传来零星的惨叫和打斗声。
“石堂主，你还能战吗？”沈砺问。
石破天咬牙：“死不了就能战！但我就算全盛时期，也未必是赵无极的对手。那厮是靖安司有名的‘鬼手刀’，一手‘幽冥刀法’阴毒狠辣，已经踏入一流巅峰境界。”
沈砺想了想，从怀中取出那三枚地火精粹：“这是地火窟中的精粹，蕴含精纯火元。石堂主修炼的是火属性功法，或许能借此暂时恢复功力，甚至有所突破。”
石破天眼睛一亮，接过精粹，毫不犹豫地吞下一枚。精粹入腹，他浑身一震，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周身气息开始暴涨！
“好精纯的火元！”他大喜，当即盘膝运功。
另两枚精粹，沈砺给了王猛和另外两个熔岩堂好手。三人也当场服用，功力都有明显提升。
一炷香后，石破天睁开眼，眼中赤红光芒一闪而逝。他站起身，活动筋骨，绷带下传来“噼啪”的骨节声响。
“恢复了七成功力，而且……似乎摸到了一流巅峰的门槛。”石破天豪迈大笑，“小兄弟，这份人情，老子用命还你！”
他抓起屋角的一柄熟铜棍，大步出门：“熔岩堂的弟兄们！随老子杀回去！让那些朝廷的走狗知道，赤焰谷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王猛等人热血沸腾，紧随其后。
沈砺也提剑跟上。
熔岩广场，已成血海。
火云帮众依托广场周围的石屋、碉楼死守，但靖安司的破城弩威力惊人，碗口粗的弩箭能将石墙直接洞穿。短短时间，火云帮已伤亡近百。
雷豹浑身是血，左臂被弩箭擦过，血肉模糊。他挥舞巨斧，连斩三名冲上来的士兵，但更多的敌人如潮水般涌来。
风追云情况稍好，但也被两名黑月教高手缠住，险象环生。
“二哥！撑不住了！”风追云急喊，“撤吧！留得青山在……”
“撤个屁！”雷豹怒吼，“赤焰谷就是老子的根！今天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就在这时，侧翼突然杀出一彪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