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京城的街巷之间,唯有镇北侯府的灯笼依旧亮着暖黄的光,却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愈发幽深。沈辞坐在正厅的案前,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那份写满涉案官员名字的名单,烛火跳跃间,映得他眼底的寒芒忽明忽暗——丞相自尽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暂时平息了朝堂表面的波澜,却在暗处激起了更深的漩涡,那些潜藏的余党,怕是已在暗中密谋反扑。
“侯爷,刚查到,靖安王的使者今日午后去了礼部侍郎周显的府邸,逗留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阿乞躬身站在案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凝重,“周显虽未出现在供词名单上,但他早年曾是丞相门生,与太子府也素有往来,只是行事极为低调,此前一直未曾引起注意。”
沈辞抬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冷光:“周显……倒是藏得够深。”他指尖在名单边缘轻轻敲击,“丞相已死,太子被禁,他此刻与藩王使者私会,无非是想另寻靠山,或是想借靖安王的势力,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去将周显拿下?”阿乞请示道,语气中带着跃跃欲试的锋芒。
“不必。”沈辞缓缓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腹黑的弧度,“他现在只是与使者接触,并无实质异动,贸然动手,反而会打草惊蛇,让那些藏得更深的人提前警觉。”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今夜,随我去一趟秘阁。”
阿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秘阁?侯爷是说……皇家藏书阁?”
“正是。”沈辞颔首,“丞相在朝中经营多年,定然留有后手,他与藩王、太后之间的牵扯,未必都会记录在账本与供词之中。秘阁中藏有历代官员的密档,或许能找到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周显与靖安王早年的往来记录,或是太后暗中扶持丞相的证据。”
夜色渐深,京城彻底陷入沉寂,唯有巡夜的打更人偶尔传来几声梆子声,在空旷的街巷中回荡。沈辞与阿乞换上夜行衣,避开侯府的守卫,如同两道鬼魅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之中。两人身形矫健,动作利落,不多时便抵达了皇宫外的城墙下。
阿乞取出早已备好的攀爬工具,正要动手,却被沈辞抬手制止。沈辞指了指城墙东南角的一处阴影,那里的守卫比别处稀疏,且有一棵老槐树斜斜伸出,枝桠几乎触碰到城墙顶端。“从那里上去,动静最小。”
两人借着老槐树的掩护,轻手轻脚地攀上城墙,城墙上的守卫正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竟未察觉有人悄然潜入。沈辞与阿乞伏在城墙内侧的阴影中,观察着皇宫内的布局——秘阁位于皇宫西侧,靠近御花园,周围虽有侍卫巡逻,但相较于太和殿、养心殿等地,防卫算是薄弱。
两人借着宫殿的阴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穿梭,避开巡逻的侍卫,不多时便抵达了秘阁之外。秘阁是一座三层阁楼,通体由青砖木梁搭建,檐角挂着铜铃,夜风一吹,发出细碎的声响,反而更添了几分静谧。阁楼的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厚重的铜锁,锁身刻着复杂的花纹,显然是特制的。
阿乞正要上前撬锁,沈辞再次抬手阻止,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金钥匙,低声道:“这是当年父亲留下的,说是能打开秘阁的偏门暗锁。”他走到秘阁西侧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拨开丛生的杂草,果然露出一扇半人高的小暗门,沈辞将金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只听“咔哒”一声,暗锁应声而开。
两人弯腰钻进暗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弥漫着淡淡的霉味与书卷气。通道尽头是一道木质楼梯,蜿蜒向上,通向秘阁的一楼。沈辞与阿乞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一楼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类典籍,大多是些公开的史书与文献,并无特别之处。
“侯爷,密档应该在三楼吧?”阿乞压低声音问道。
沈辞颔首:“皇家秘档历来藏在最高层,且有专人看管,我们小心行事。”
两人沿着楼梯向上,二楼的书架比一楼更少,摆放的多是些官员的政绩考核记录,沈辞随手翻阅了几本,并未发现有用的信息。抵达三楼时,只见门口守着两名侍卫,正靠在门框上打盹,显然是夜间值守,有些懈怠。
沈辞对阿乞使了个眼色,阿乞会意,身形如箭般窜出,手中的短刀轻轻一劈,两名侍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倒在了地上,被阿乞迅速拖到角落藏好。两人推门进入三楼,只见这里的书架排列得更为整齐,书架上的卷宗都贴着黄色的封条,上面写着年份与官员的姓名,显然便是皇家密档。
“分头查找,重点看周显、靖安王以及太后近十年的密档。”沈辞低声吩咐,随即走到西侧的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排卷宗,目光迅速扫过封条上的字迹。
烛火在手中摇曳,映得卷宗上的字迹愈发清晰。沈辞翻找片刻,终于找到了标注“周显”的卷宗,他抽出卷宗,缓缓打开,里面记录着周显的出身、科举名次、历任官职,以及一些日常的言行记录,看似并无异常。但当他翻到卷宗的最后几页时,目光骤然一凝——上面记载着五年前,周显曾奉命前往靖安王的封地办事,逗留了三个月之久,期间与靖安王会面多达十余次,而那次出行,并未记录在他的公开政绩之中。
“果然有猫腻。”沈辞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将这几页记录悄悄撕下,藏入怀中。他继续翻找,又找到了靖安王的卷宗,里面详细记录了靖安王近年来在封地的动作——招兵买马,囤积粮草,甚至私下与周边的部落有所往来,种种迹象表明,靖安王早已心怀不轨,只是一直隐忍未发。
就在此时,阿乞突然低呼一声:“侯爷,你看这个!”
沈辞连忙走过去,只见阿乞手中拿着一份标注“太后”的密档,上面记载着十年前,太后曾暗中派人给丞相送去大量金银珠宝,还将自己的侄女许配给了丞相的长子,而这桩婚事,对外只宣称是民间联姻,并未提及太后的关系。更令人震惊的是,密档中还提到,当年王家被诬陷谋反,太后也曾暗中推波助澜,提供了所谓的“证据”。
“原来如此……”沈辞的指尖微微颤抖,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却又被他强行压下,化作极致的冰冷,“王家的冤案,不仅有丞相与太子的手笔,还有太后在背后撑腰,难怪当年父亲百口莫辩,含冤而死。”他深吸一口气,将密档小心翼翼地收好,“这些都是铁证,日后定能让太后付出代价。”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阁楼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侍卫的说话声:“今夜月色暗沉,仔细巡查,别出了什么纰漏。”
沈辞与阿乞脸色微变,迅速熄灭手中的烛火,躲到书架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到了三楼门口,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几名侍卫举着灯笼走了进来,灯笼的光芒在阁楼内扫过,照得书架的影子忽明忽暗。
“奇怪,方才值守的两人去哪了?”一名侍卫疑惑地说道,目光在阁楼内四处张望。
“会不会是去如厕了?”另一名侍卫猜测道。
“不好!”领头的侍卫突然脸色一变,“快,检查密档!”
几名侍卫立刻分散开来,开始检查书架上的卷宗,眼看就要走到沈辞与阿乞藏身的书架前,沈辞眸色一沉,对阿乞做了个动手的手势。就在此时,阁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呼喊:“走水了!御花园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几名侍卫脸色骤变,领头的侍卫连忙道:“不好,御花园离这里不远,快过去救火!密档暂时先别查了,回来再细说!”说罢,便带着几名侍卫匆匆离去,脚步声迅速远去。
沈辞与阿乞松了口气,阿乞低声道:“侯爷,这火来得正好,怕是……”
“是我安排的。”沈辞淡淡道,“来之前,我让暗卫在御花园的偏僻角落点了一把小火,就是为了防止突发状况,没想到倒是派上了用场。”他眼底闪过一丝腹黑的算计,“走吧,趁乱离开。”
两人再次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从暗门钻出秘阁,一路避开救火的侍卫与宫人,顺利地离开了皇宫,返回镇北侯府。
回到侯府时,天色已近黎明,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沈辞坐在正厅的案前,将从秘阁中带出的记录与密档一一铺开,烛火下,那些字迹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剖开了朝堂深处最肮脏的秘密。
“侯爷,御花园的火已经扑灭了,只是烧了几丛灌木,并未造成太大损失。”阿乞禀报说。
“嗯。”沈辞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密档上,“周显与靖安王勾结,太后又与丞相、太子牵扯甚深,如今这些线索都串起来了,接下来,该收网了。”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眼底的锋芒,“传我命令,立刻派人监视周显的府邸,一旦发现他有转移家产、通风报信的举动,立刻抓捕;另外,将靖安王在封地招兵买马的证据整理成册,呈给陛下,但暂时不要提及太后与王家冤案的关系——太后根基深厚,贸然动手,恐生变数。”
“是,侯爷。”阿乞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