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新来的！你没吃饭吗？用力擦！”
“那边！车顶！你看不见吗？眼瞎啊！”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想偷懒是不是？”
工头的骂声不绝于耳，苏明哲只能咬着牙，把所有的屈辱都咽进肚子里。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擦一辆车是这么累的活。几个小时下来，他的腰就直不起来了，双手也被粗糙的毛巾和化学清洁剂泡得又红又肿。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辆骚红色的法拉利跑车，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停在了洗车行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潮牌的年轻人走了下来。
苏明哲看到他，身体瞬间僵住了。
是王凯。他以前最好的酒肉朋友之一。
“哟，这不是……苏大少爷吗？”王凯也看到了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夸张的、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容。
苏明哲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工头一把推了出来。
“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有客人吗？快去给王老板把车洗了！”工头谄媚地对王凯说。
王凯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走到苏明哲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脚边的水桶。
“苏明哲，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怎么？苏氏集团的副总裁，现在改行来洗车了？”
苏明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咬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工头一根，自己点上一根，慢悠悠地吸了一口。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我记得上个月，你还跟我吹牛，说要收购城南那家高尔夫球场呢。怎么，收购到洗车行来了？”
周围的其他洗车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围过来看热闹，对着苏明哲指指点点。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王凯对着工头说，“让他给我洗。今天我要是看到我这车上有一点灰，我就把你们这店给砸了。”
“是是是！王老板您放心！”工头连忙点头，然后一脚踹在苏明哲的腿肚子上，“听见没有？还不快去！”
苏明哲踉跄了一下，看着眼前这辆他曾经也拥有过的跑车，看着王凯那张充满轻蔑的脸，他感觉自己的人格，正被对方狠狠地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怎么？不动？”王凯挑衅地看着他，“是不是觉得委屈了？没关系，你把我伺候高兴了，我说不定能赏你点小费。”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扔在苏明哲脚下的污水里。
“喏，拿着。够你吃顿好的了。”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苏明哲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我……不干了！”他嘶吼道。
“不干了？”工头冷笑一声，“想得美！合同签了一天，今天就得给我干完！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王凯哈哈大笑起来：“听见没有，苏大少？这就是现实。快去吧，别耽误我时间。”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夜来香海鲜大排档”后厨。
苏宇刚一走进去，一股混合着鱼腥味、油耗味和泔水酸臭的热浪就扑面而来，熏得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你就是新来的洗碗工？”一个挺着啤酒肚、穿着油腻背心的厨师长斜眼看着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几乎堆成小山的、油腻腻的洗碗池，“看到没？把那些都给我洗了。记住，10点前必须洗完第一批，不然耽误了前面客人用盘子，我拿锅铲削你！”
“这么多？”苏宇看着那些沾满剩菜、蟹壳和鱼骨头的盘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嫌多？嫌多就滚蛋！有的是人想干！”厨师长不耐烦地说，“戴上手套，赶紧的！别跟个大姑娘似的在这儿杵着！”
苏宇没得选，只能戴上那双黏糊糊的橡胶手套，站到了洗碗池前。
热水冲刷着油污，散发出更恶心的气味。他用钢丝球费力地擦着一个沾满干涸酱汁的盘子，手感滑腻，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点！磨蹭什么呢？”
“那个盘子！边上还有油！你眼瞎吗？”
“喂！新来的！把地上的垃圾清一下，都快没地方下脚了！”
后厨里所有人都像使唤牲口一样使唤他，而他只能默默忍受。
晚饭时间，后厨忙得像打仗。一盘盘刚撤下来的脏盘子，被服务员“哐当哐当”地扔进他面前的水池里，溅了他一身油污。
“8号桌的盘子！快点洗出来，客人催着要！”
服务员扔下一句话就跑了。
苏宇低头一看，盘子里，还剩着半只他最爱吃的蒜蓉焗龙虾。
看着那熟悉的食物残渣，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大的讽刺和悲哀。
就在不久前，他还是坐在高级餐厅里享用这些美食的人。而现在，他却只能在这里，清洗别人吃剩的、带着口水的垃圾。
“想什么呢？还不快洗！”厨师长的吼声把他拉回现实。
他抓起那个盘子，狠狠地刷了起来。
当晚，苏明哲和苏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出租屋。
苏明哲的手上全是水泡，苏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洗不掉的鱼腥和油耗味。
“怎么样？”刘梅迎上来问。
苏明哲把一百五十块钱——扣除了赔偿王凯“精神损失费”和被工头克扣后的工钱——拍在桌子上。
“就这些。”
苏宇则把自己今天在后厨站了十几个小时，赚来的三百块钱也拿了出来。
看着桌上那不到五百块的、皱巴巴的零钱，一家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