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臾走到帝挚身边,扶起他:“陛下,叛贼在此,请陛下下旨诛杀。”
帝挚黑色的眼睛扫过尧,扫过银羽,扫过满地的尸体。他开口,声音冰冷:“杀。”
禁军涌上。
就在此时,帝挚突然抬手,一巴掌扇在鬼臾脸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鬼臾的脸被打偏,黑色粘液从嘴角渗出。他慢慢转回头,盯着帝挚:“陛下?”
帝挚的黑色眼睛在剧烈波动,时而全黑,时而恢复一丝浑浊的人色。
他的身体在颤抖,牙齿咬得咯咯响:“朕……朕说了……杀……”
“杀谁?”鬼臾问。
帝挚的手指颤抖着,先指向尧,又猛地转向,指向鬼臾:“杀……你……”
鬼臾暴怒,触须全部刺向帝挚。
但帝挚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刺来的触须,死死攥住。
“尧!”帝挚嘶吼,声音变回了他自己的声音,虽然沙哑但清晰:
“走!带人走!去雁门!别管朕!”
尧反应过来,对银羽吼:“突围!”
黑衣人全力冲杀,禁军阵型一时混乱。
鬼臾想追,但帝挚死死拽着他的触须,甚至用牙去咬。
黑色粘液溅了帝挚满身,腐蚀他的皮肉,但他不松手。
“你找死……”鬼臾的触须刺入帝挚胸膛,贯穿。
帝挚咳出一口黑色液体,却笑了:“朕……早就该死了……许负……等朕……”
他的眼睛彻底变回人色,清澈了一瞬,然后黯淡下去。
鬼臾拔出触须,帝挚的身体软倒在地。
“追!一个不留!”鬼臾咆哮。
尧和银羽带着残存的十二人冲出寝宫,在宫巷中狂奔,身后追兵紧咬。
“去西偏门!李贵接应!”银羽喊。
转过拐角,西偏门就在眼前。老宫人李贵守在门边,门开着。
但门外的景象让所有人脚步一顿——门外不是街道,而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漩涡中站着更多的吞噬者单位,形态各异,但全都盯着他们。
“李贵!”银羽怒喝。
老宫人转过身,他的脸正在融化,露出下方的甲壳结构:“抱歉,银羽大人。真李贵三天前就死了。”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
尧看着身边浑身是伤的同伴,又看看那个黑色漩涡。
他想起许负,想起帝挚最后的眼神,想起雁门关还在死守的戎桀。
“银羽。”他平静地说:“等下我冲进去,引爆所有符刃。
漩涡会不稳定三息时间。你带人从左侧宫墙翻出去,那边有明镜接应。”
“你疯了!符刃引爆你也会死!”
“许负死了,陛下死了。”尧笑了,“我若苟活,无颜见他们。”
他摘下腰间所有符刃,共七把,全部激活,符文光芒越来越亮。
银羽眼眶红了,但她没再劝,只对剩下的人吼:“准备突围!”
尧深吸一口气,冲向黑色漩涡。
就在他即将跃入漩涡的瞬间,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击中漩涡中心。
漩涡剧烈扭曲,发出刺耳尖啸。白光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形——素衣长发,面容模糊。
鬼臾的咆哮从后方传来:“许负?!你还没死透?!”
白光中的人形没有回答,只抬手一挥。白光炸开,吞噬者单位们尖叫后退。
一个声音直接传入尧的脑海:“走。我只能维持十息。”
是许负残留的意识。
尧咬牙,转身:“撤!”
十二人冲过紊乱的漩涡,翻上左侧宫墙。墙外果然有马车等候,明镜在车旁急挥手。
所有人跳上马车,马车疾驰。
尧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白光正在消散,隐约看见鬼臾的触须缠绕着光中的人形,将其撕碎。
许负最后的意识,也灭了。
马车冲进明镜准备的密室,门关上,隔绝了外界。
活着的人只有九个,个个带伤。
银羽清点人数,手在抖。进去三十七人,出来九人。
明镜检查了所有人的伤势,脸色难看:“伤口有吞噬能量残留,会慢慢腐蚀身体。我能压制,但根除需要时间。”
“没有时间了。”尧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鬼臾会立刻掌控朝堂,然后全力进攻雁门。戎桀撑不了多久。”
“那怎么办?”一个伤员问。
尧沉默良久,开口:“我们去雁门。”
“什么?”
“鬼臾以为我们会躲起来,或者试图反攻洛阳。”尧说:
“我们就去他最想不到的地方——前线。雁门关还有三万守军,那是人族最后的精锐。
我们汇合戎桀,死守。守一天,人族就多一天希望。”
“希望什么?”银羽问,“许负死了,陛下死了,朝堂沦陷,我们还有什么希望?”
尧看向北方,仿佛能穿透墙壁看见雁门关的烽火:
“希望有一天,后人翻开史书,看到这一页时会说——那群人战斗到了最后,没有跪。”
密室陷入沉默。
远处传来钟声,是宫中的丧钟。一下,两下,三下……共九下。
帝挚驾崩了。
明镜轻声说:“鬼臾会扶持一个傀儡即位,可能是某个年幼的宗室。
然后以‘平叛’为名,调动全国兵力围剿我们。”
“那就让他们来。”尧站起来,尽管伤口还在渗血:
“传讯给戎桀:二十日内,我们必到雁门。让他无论如何,守住二十天。”
“如果守不住呢?”
“那我们就死在去雁门的路上。”尧推开密室门,外面天快亮了,“至少,是面朝敌人而死。”